皇帝与姜昭仪失和之事原本就在宫里传的沸沸扬扬,更兼游湖时众妃亲眼见着皇帝斥饬姜昭仪,皆以为姜昭仪会就此失宠,再无出头之日。不想等了几日等来一道圣旨,姜宝林进宫不过半年居然被晋封昭仪且赏赐连连,众妃大失所望,尤其李修容许筝儿更是窝火。
许筝儿虽然恼火也只得和丽妃发发牢骚而已,并无别的指望。李修容却不同,好歹伴驾多年纵没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居然连个才进宫的宝林都不如,教她如何能服?又加上心怀叵测之人在旁边挑拨,李修容头脑发晕便闹到皇后那里。
李修容连哭带恼地说了一大番怨言,皇后苦劝了几句,但李修容却不罢休,仗着自己是原先跟着进宫的王府旧人,缠着仍旧不依。
皇后久病,被她苦缠半日早已不耐,劝又劝不下,索性命人去请皇帝过来。班羿素深厌后妃间争宠暗斗,一听内侍告禀登时大怒,连凤仪宫去都没去就直接下旨将李修容贬为御女,责令即刻搬至西所。圣旨一到李修容这时才知道后悔,瘫软在地上再苦苦哀求皇后已经迟了。
西所实际便是冷宫,李修仪遭贬无疑是种震慑,众妃这才缄言慎行,后宫安生不少。
宫里这番闹腾自然惊动了慈安宫里的太后。
太后前多年吃了不少苦,饱受冷遇,现儿子当了皇帝总算苦尽甘来,为免想起往事心中不自在,索性在慈安宫颐养天年,懒得搭理宫中是非恩怨,每日吃斋念佛不理世事。
平日只除了让皇后来慈安宫请安相陪外其余后妃一律不见,丽妃等人也只在过年节时才准来请安,所以小玉儿她们一直到游湖那日才初次见到太后。
如今事事如意,太后却时常为着当年对儿子少有慈爱不免十分愧疚,因此上但凡皇帝那里有什么响动自然十分留意。
游湖那日太后就觉出儿子待姜宝林非同寻常,后来册封姜宝林为昭仪,李修容遭贬等事情发生,便有有眼色的奴才来报,太后听了这些话越发地纳罕。
连着几日儿子来请安时便暗暗注意,见他的神色言语闷闷不乐地,太后上了心,这一日命人去请姜昭仪过来说话。
小玉儿这边封了昭仪,宫里娘娘主子们赶着道贺,她疲于应酬已经忙了好几日,方才有了空闲内廷刘六星又亲领着一干人过来。刘六星待通报了进屋给小玉儿行过礼,陪笑道:“依着宫里的规矩,按例要给昭仪主子这里多配几个人手,奴才特意从各处找了几个伶俐的,现已将人领来就在院子等着,请主子挑选,若不中意,奴才另外再去找,定教主子满意为止。”
院子里十几个人跪了一地,都低着头倒看不出来谁是谁,小玉儿沉吟片刻,转头问刘六星:“原先汀芳阁里有个叫归雁的,不知在不在里面?”
刘六星并不白当总管,听了般问话自然领悟,回道:“回昭仪主子,这里并没有这个人,待奴才回去问问再给主子回话,保管让主子满意。”
小玉儿点头,挑了几个看着老实本分的留下,着人打赏刘六星。刘六星前脚刚走,慈安宫来的人便到了。
慈安宫太后突然来人,涣月阁的人都慌了,小玉儿也暗暗纳闷,先前只在画舫上见过太后一面,当时人多,太后对她并无特别之处,此番突然来请定是听说了什么,也不知太后是什么心思?
小玉儿想了半天没想出个首尾,索性按下,叫冰脂伺候着换了一身衣裙,打起精神前往慈安宫。
这次是单独正式拜见太后,小玉儿跪地行三跪九磕大礼,待太后叫起,谢恩起身垂首站在一旁。
先前游湖,太后便提过小玉儿装扮太过素净,当时还以为她是偶尔为之,正当年轻的女人那一个不喜欢穿红着绿的?现见小玉儿仍旧是一身素雅得体的衣裙,想来的确是不喜那些华丽的装扮,太后心里便有几分欢喜,说声“赐座”。
太后身边伺候的李嬷嬷搬来小杌,请姜昭仪坐。小玉儿谢过恩,又点首谢了李麽麽侧身半坐在小杌上,静下心抬眼将殿中打量一番,见殿内阔大,布置十分简洁并无奢华之物,只在殿
中次第摆放了几盆异种兰花,高案上供了一尊观音玉身。
“今日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想着你进宫也有许多时日也不曾见过,今日难得空闲,唤你来这里陪哀家说说话罢了。”
太后慈眉善目衣着朴素,竟象是个平常富贵人家的老夫人,说话声音也很温和并不盛气凌人,小玉儿不由松了一口气,点头称“是”。
太后又道:“在哀家这里也不必有许多规矩,咱娘俩个唠唠家常,平时除了皇上皇后再没人来,他们在这里随意的很,咱们也别拘着那些子虚礼才是。”
一时宫女上了茶,小玉儿便顺着太后的话陪着她说了些佛法经禅。
小玉儿幼时家中曾为她请过几个师傅悉心教导,后家中遇难,小玉儿从锦衣玉食的云端突然坠入滚滚红尘仰人鼻息讨生活,其中甘苦非常人可比,自是有许多感慨领悟在心头。因而陪着太后说起这些人生无常积德行善的话来有许多共通之处。
小玉儿言语恭顺,说话不急不徐从容不迫,太后与她相谈一番甚是欢喜,转头对李嬷嬷道:“难得有这般水月剔透的孩子,说得哀家竟舍不得让她回去。”
李嬷嬷笑道:“姜昭仪既投太后的缘法,太后该赏些什么才好,但千万别真的不叫走,不然可有人来这里闹着要人了。”
小玉儿脸颊一红垂下头。
太后笑道:“你这个婆子,专会打哀家的主意,竟替那些个物件找起下家来了,也罢,你将那柄紫玉如意取来。”
李嬷嬷回笑道:“奴才就知道您不是那吝惜物件的主子。”说毕转身出去取如意过来。
小玉儿忙跪地谢赏。
太后心情颇好,又说些班羿小时候的事情,言语中不免有些哀伤,最后拉住小玉儿的手道:“那些日子,羿儿不知受过多少委屈,只是从不与哀家说起过,可怜这孩子那般倔强,硬生生地忍着。”
小玉儿还是初次听班翌年幼时候的事情,心中微疼:“没想到他原来竟有这般经历,也是个可怜人。”一抬头见太后神色伤感,忙收了心思与李嬷嬷劝了一番,太后才渐渐又露了笑容。
太后刚回转情绪,殿外便传报“皇上驾到。”
太后“扑哧”笑道:“可不是来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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