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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天人气质

拓跋婧并未为拓跋硕带来他所想要知道的信息,他欲问得更详细,小宁子尖细的嗓音就响了起来,原来是告西南祭司已经进了王宫,他只好作罢。

初次会面神木教的大祭司殿涯,拓跋硕为他的年轻稍稍惊诧。

也是与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子,修长挺拔,而且也穿着白衣,与拓跋言站在一起时,差点让人产生一种双生的错觉。两人都穿着白衣,身上都是那种不食烟火的天人气质。

只不过拓跋言不笑如笑,生就一股和煦温暖如玉气质,而殿涯笑如不笑,一股寒冰玄铁的冷意无形散发开来。

“殿涯参见王上。”殿涯淡淡行了一个君臣之礼。他边上的西南世子银小山和郡主银小若也跟着行了一礼。

拓跋硕抬手示意平身,前方面向三人的拓跋言也朝他们淡雅笑了笑。

银家兄妹点头算是回礼,殿涯看了拓跋言一眼后,又转向拓跋硕,语气渺远的叙说着西南郡的安定生活,以及神木教在西南郡的渊源发展。

拓跋硕对他的涵养以及手段又多了一层惊异。原以为所谓的祭司也不过是怪力乱神的道貌骗子罢了,不想他竟有这样滴水不漏的处事手段。他不问教主的下落,意在表明相信朝廷,而将神木教与西南民众的鱼水之情娓娓道来,意在坦白与他,神木教与西南王都喜闻乐见一方安宁水土。

拓跋硕不动声色,也是淡淡的赞赏了一番西南王的管理有方,以及神木教的恪己护民。他自然不会主动提芙琳娜失踪之事。

不过他不提,却是有人提了,而且以她的身份,倒也提得合情合理。

“三王写给祭司的回函中说教主来了都城,我与教主素来情同姐妹,半年未见很是记挂她,可是这次来了都城却并没看见她,想来她是贪玩也说不定,所以小若想借天子之手在都城中为教主下个寻人令,这样也可以及早找回教主。”银小若脆生生道,一张俏丽的脸上还未脱少女的稚气,可是却把一番话说的给足了朝廷面子。

以她的年龄,再加上一脸天真的焦急,这个有些敏、感的失踪事件也被渲染得轻松了不少。

拓跋硕眼中泼墨般的深沉终于散开了不少,“既是如此,孤即刻派人下发寻人令,郡主可以放心,只要教主尚在都城,那么她定然会看见这告示。”言下之意,若是找不到人,也有她已不在都城的可能。

“嗯,既然事情已经交待清楚,三位贵客远道而来,不如就到寒舍歇息等候教主消息吧。”拓跋言依旧是温润如玉的好人样子。

“好!”银小若喜不自禁的应了一声,待殿中其他三人有些诧异的看着自己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身为一个女子确是失了态。

不过拓跋言到没什么特别反应,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淡雅样子,白袖一挥,朝三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西南三人便向拓跋硕行了礼告退。银小若小心看着眼前的一抹白影,手心竟沁出了微微的凉汗。

她虽活泼外向,但心思也是极为玲珑,此次之事,她早已暗自想了一个解决之法,只要拓跋言答应,那么这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便可以缓解下来,甚至可以消除西南郡与朝廷的间隙。

只要,他答应。

说起来,自己好似从没来过六王府呢。苏妲拉盈盈走进六王府,已经有小厮去向拓跋旬通报了。

拓跋言走后,她便打定主意要去拜会拓跋旬。她总直觉觉得拓跋旬与芙琳娜的事情定然还有隐瞒,就算没有隐瞒,她也相信拓跋旬一定可以找到芙琳娜。

因为拓跋旬曾经对她说过,“你要相信我的能力哦,我可以知道一切的事情……”她对此深信不疑,尽管拓跋旬总是一副懒散寂寥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拓跋旬睡在自家院子里的槐树上,料定苏妲拉会来找他。挑起西南郡与朝廷的矛盾只是想逼三王带着她回来,至于要怎么扫尾,他才懒得去想。他从来就不是好人,即使内战开打也不关他的事。

但他知道苏妲拉是个好人,总是傻傻的想要尽自己一分力量,所以,苏妲拉一定会来找自己。

他好整以暇的等着她来找他。

小厮带着苏妲拉走进院子,却什么也没说就走了。苏妲拉有些奇怪,不过想来许是让自己在这里等他,她便安静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六王府很简洁,与其他王爷府相比并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想来也是拓跋旬懒得去特别设计要求的缘故。

在院子里坐了许久,苏妲拉终于感觉出六王府的不同来。这个院子太安静,没有春天应有的鸟叫虫鸣,池塘里也没有鱼,四下里一片死寂。

拓跋旬还没过来。苏妲拉站了起来,她环顾四周发现院中一颗大树上有架秋千,秋千做成了有靠背有软垫的舒适样子。苏妲拉情不自禁的走过去,女孩子好似都喜欢荡秋千。

她坐在上面荡了一会儿,不知是被晃得有丝眩晕还是秋千很适合卧倒,她仰面睡了下来。秋千依旧轻轻荡着,有微风穿堂而过,撩动她荡漾的发丝,她随着秋千轻轻摇曳。整个气氛似乎很安静很平和,只是苏妲拉却有些想哭,拓跋旬是这样寂寞。

拓跋硕也寂寞,因他心负悔恨以及身在高处不胜寒,可拓跋旬,是真的寂寞。尽管他总是在慵懒不经意间就可拥得美人满怀,可是那种深渊般的寂寥却还是无法填满。

拓跋旬,你为什么这样寂寞。苏妲拉的眼圈有些红,似乎要流泪,于是她抬眼仰望天空,然后就看见那个倾国倾城的人儿,睡在树间歪着脑袋温柔看着她。

苏妲拉对着拓跋旬轻轻一笑,也不问他为什么看见自己还不出声。

拓跋旬也回以一笑,眼中璀璨的宝石光芒似要飞出来。

两人就这样静静看着对方微笑。一个睡着向上看,一个睡着向下看。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拓跋旬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安静的早晨,这是他离苏妲拉最近的时刻。他坚信苏妲拉在那一刻是想陪在自己身边。

所以,他才会轻轻的问她,“洛儿,你喜欢我好不好?”

苏妲拉不知是愕然还是震惊,突然就敛去了笑意。

见她不答自己,拓跋旬翻身下来,背对她望向池塘,声音似乎都变了,不再那么寂寥,只是多了一种苍茫,“我是众人口中的怪物,想来洛儿定也会这样认为吧。刚刚是我失言了。”

“洛儿从未这样想过,拓跋旬想多了。”苏妲拉亦站了起来,走至他身后。

“可是我的确是怪物呢,每天我都会把池塘里的鱼毒死,管家都来不及换水,而那些鸟叫虫鸣若是扰了我睡觉,我也会毫不留情的弹死他们。若是有人伤了我一毫,我更是会让他们悔来世间。还有……”

因为是背对着她,苏妲拉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是越听越心慌,她从未听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心中害怕到了极点于是就从他背后拥住了他。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从强迫般的坦白中停下来,只有这样自己心中才没那么害怕。若是他说出来了,自己却无法安慰他,无法陪伴他,她不知他会怎样。

拓跋旬果然停了下来,于是那个让他变成如今这副样子的事情他亦未能说出口。他觉得说不说都不重要了,身后的女子肯定会理解自己。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叫他怪物,都不愿意真心亲近他,他也不用觉得寂寞了。洛儿会站在他身边。

洛儿会站在自己身边,这样想一想都教他觉得好幸福。

如果她知道,如果洛儿知道,自己的幸福来得这样简单容易,她会不会许自己这样的小幸福?

他扬起了嘴角,露出任何人都未看过的笑容。那样的柔软,那样的和煦,那样的,想让人好好珍藏。

可惜终是没有任何人看到。近在咫尺的苏妲拉亦未看到。

苏妲拉终于放开了他,“拓跋旬,你知不知道芙琳娜去哪了?”

不管怎样,这才是今天过来的目的,她必须得问。

拓跋旬恢复了慵懒的笑容,他又怎会不知她此行的目的,本就是要等着她来问的。

“知道她的下落对洛儿很重要么?”

“拓跋旬,别闹了,你知道她肯定重要啊,若是西南郡和朝廷因为她而起了纷争,会给百姓带来很多损害的。

“你想帮拓跋硕?或者是想帮拓跋言?”拓跋旬凑上来,慵懒的棕色眸子里又放出那种妖魅又精明的眼神。

苏妲拉不着痕迹后退两步,“我只是想帮百姓。”

“哦?”拓跋旬依旧那样高深莫测的慵懒笑着。

“拓跋旬,芙琳娜到底在哪,你没对她怎么样吧?她可是神木教的教主,是不能出嫁的。”不想被他这样明目张胆的刺探自己心事,苏妲拉顾而转其他。

“放心,她要嫁我也不敢娶呢,拓跋硕不是已经发了寻人令了么,过几日她自会去三王府和她的人回合。”

“是吗?”

“是啦,洛儿何时这么婆婆妈妈了,只要芙琳娜回去你就安心了吧?”拓跋旬眯了眯狭长的凤眼。

“嗯。”苏妲拉点了点头,心里突然划过一丝不安,至于为何不安,她亦抓不到,只道是自己习惯杞人忧天了。

“洛儿,我可能要大婚了”拓跋言淡淡道,一身白衣缥缈仿佛要随风而去。自己的事情与她应是没有关系的吧,但还是想告诉她,看她的反应。

倒茶的素手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刚刚那道流畅的圆弧,将靛蓝刻画的细瓷杯子不徐不急倒满浅黄的清茶。

“那个女子定然会很幸福。”苏妲拉稳稳将茶杯递给他。她听到这个消息,也不过是震动了一下,幼年的往事如剪影般飞快闪过后什么也没留下。

原来自己,竟真的是不知不觉放下了。在盟疆,她得知他对自己的感情,不管他是何时对自己有意,他们,都已经回不到十年前的过去。一切都变了。错过既是错过,无法弥补,无法重来。

“她是西南郡主银小若。”她的平静在他意料之中,但拓跋言还是忍不住有些失落,只得看向窗外,而昨晚那个女子说完她想法之后的紧张样子又浮现在他眼前。

银小若告诉他她喜欢他,只要他娶了她,便会加强西南郡与朝廷的关系,缓解情势紧张。

拓跋言很钦佩她的勇气,亦知道她是在帮自己。因为就算找到芙琳娜,西南郡和朝廷之间互相猜忌的种子已经种下,到时任何一些风吹草动都会挑起一场内战,联姻的确是最和平保险的办法。

只是自己却是委婉回绝了她。银小若是个好女子,他不愿委屈了她。因为他并不爱她。

尽管如此,他还是有种预感,他可能是真的要娶银小若了。

“这婚事跟政事有联系吗?三王万不可为了政事误了郡主。”蕙质兰心的苏妲拉略一想就知道了其中的关系。

“她说她喜欢我。”拓跋言仍旧不去看她,怕被她发现自己眼中的异样。他再也无法像以前那般淡定,因为他有了无法握住东西。

“……那三王是怎么想的?”苏妲拉几乎就要问他‘那你可喜欢她’,幸好她及时改了口,尽管他想替她绾发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但是,他应该还是有疙瘩的吧。如果真那样问了,两人好不容易保持的知音淡水之交,可能也会变成尴尬起来。

“若是凭拓跋言一人之力就可免了这场劫难,拓跋言有何不可?”拓跋言终于转过头来,苏妲拉发现他的瞳色浓得就像拓跋硕那样,墨瞳如渊,深不可测。

是的,深不可测。

苏妲拉有微微心痛。他不应该是深不可测的人,他应是笑若春山,淡雅如玉的男子。

“芙琳娜如果还在都城,应该过几日就会与西南来的客人回合了。”告诉他这个消息,应该可以让他松一些气吧。

“嗯,既是这样那我先回去了。”

苏妲拉送他去门口,末了道,“谢谢三王告诉我这些,真心把我当知音。”

拓跋言身形一窒,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的走了出去。他已下了决心,一回到府中便给那位勇敢的郡主一个明确答复,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等他回到府中时,殿涯三人已经不在了。

“殿涯他只留下一封信就带着芙琳娜匆匆走了吗?”拓跋硕立在窗前,光影擦身而过,显得他的颀长身材有些瘦削。他的声音依旧有些冷漠,如同雨打琉璃,心意悱恻。

拓跋言看着他,感觉他好似真的瘦了一些,“是的,芙琳娜在臣之前回的三王府,所以臣亦不知她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殿涯他们回得那般匆忙,必有蹊跷。”

芙琳娜自然是拓跋旬让她回去的,她之前一直躲在六王府里。尽管殿涯在她身上下了只有他才能感应到的双子蛊,不过他遇上了会解蛊的拓跋旬,所以那双子蛊也就没了效用,是以殿涯亲身前来还是感应不到芙琳娜的方位。

“侍卫告诉臣,芙琳娜是衣衫褴褛哭哭啼啼回来的。”

拓跋言一说完,拓跋硕就蹙了蹙眉。芙琳娜狼狈回来,而后他们匆匆离去,连沟通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朝廷,看来事情必定很严重了。

受辱自然也是拓跋旬设下的假象,他本想将戏做得更逼真,芙琳娜虽然对男女之事害羞,却也不会拒绝她心仪已久的男子。不过拓跋旬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芙琳娜是个好女孩,如果真这样做了,她连教主都没得做,自己最后还会抛弃她,所以他突然觉得不能这样做。

看来跟良善的人呆久了,也会生出一些良善的念头呢。拓跋旬让芙琳娜清清白白回去时,想起了苏妲拉睡在秋千上看他时的温柔眼神。

不过,也只是一些些良善的念头而已,坏人始终还是要做坏事的呢。尽管芙琳娜没被侵犯,可是依旧是被羞辱了——芙琳娜会凄惨的告诉殿涯是被敌国的士兵羞辱了。这样一来,神木教必定会冲冠一怒为教主了吧,到时南北开战,多热闹。他拓跋旬就是唯恐天下不乱,他拓跋旬就是要让伤了苏妲拉心的人付出代价,不管那人的出发点是不是为了别人好。

“怎么三王在芙琳娜回来之前不在府里么?”他定是与吟儿在一起吧,拓跋硕忍不住旁敲侧击。问句虽然像是责备,实则却是在刺探。吟儿你现在在哪。

上次让拓跋婧去三王府拜访也没捎回什么有用的消息,他依旧不知道苏妲拉与三王如今是怎么的状况。不过他得知苏妲拉没有住进三王府时,心中却是有一丝庆幸的。

多么矛盾的心理。既希望她能和她喜欢的人在一起,又不愿意真的知道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拓跋言只当他是责备自己,于是淡淡道,“嗯,有其他的事耽搁了。”

见他口风如此紧密,拓跋硕如渊眸子里的墨色又重了几分。

“臣想,不如让臣迎娶西南郡主吧,这样一切的猜疑也可迎刃而解。”还是那样云淡风轻的语气。

拓跋硕倏的抬起头,眼神有些震惊,“孤不怕开战,若是西南王和神木教真有什么野心,孤就给他们血的教训,可是,”拓跋硕撇开脸去,“可是孤知道三王是想免去战乱,但联姻一事怎能勉强你,若要联姻的话,也是孤来迎娶,这样才更有诚意。”

“再说,三王这样做,就不怕辜负吟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来。如果三王迎娶西南郡主,势必会辜负吟儿,他不想让她伤心,所以,这联姻也还是让他来做吧。反正后王宫里,迟早也会塞满他一辈子也不会喜欢的女人们。

“再说,三王这样做,就不怕辜负吟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来。如果三王迎娶西南郡主,势必会辜负吟儿,他不想让她伤心,所以,这联姻也还是让他来做吧。反正后王宫里,迟早也会塞满他一辈子也不会喜欢的女人们。

拓跋言抬起头,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洛儿既是你的下堂妇,你又何必再过问她的生活。”

“她曾经是孤的女人,孤当然有权过问,你不必再说了,孤绝不会让你伤她的心,西南郡主孤是娶定了。”不知是不是被‘下堂妇’这三个字刺激到,拓跋硕突然就失控起来。

拓跋言见他如此激动的样子心中一丝疑惑闪过。尽管他后来察觉到苏妲拉对拓跋硕的心意,可拓跋硕毫不眷恋的休掉苏妲拉,让他一直以为拓跋硕厌恶女人,无论对哪样的女人都很难有感情,所以他才会一直隐瞒苏妲拉的消息。

如今看他这般反应,难道是自己想错了?难道他之前以为洛儿喜欢的是自己,所以才会休掉洛儿,成全她,让她跟自己走?

苏妲拉为救他不顾险阻前去虞邰郡寻药,的确曾让他也以为她喜欢他。可惜天意弄人,他与苏妲拉还是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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