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陆续返回家中,迁西城中渐渐有了人气,唐山刺史焦胜武和别驾刘世英也领着几名府吏赶到了县城。郭继恩便吩咐刘元洲拨出一部分军粮给文官们应急,又命刘世英暂摄迁西县令,先将本地民政之事做起来。
虽然燕州军在军事上的确是取得了胜利,但是迁西遵化两县也给糟蹋得不成样子,一想到战后的赈济抚恤、军功奖赏,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往外流,霍启明也觉得心痛不已:“一南一北,两度交兵,今年府库铁定是要亏空了。”
众人商议起遵化铁场镇之事,霍启明坚决不同意官府插手帮助各民间小厂重建:“炼铁炉一旦停炉,再想升火极是不易。咱们给那些铁厂东主稍有赈抚便可,若是想要重建,便自去想办法,譬如跟钱庄借银也可以啊!又不是咱们给他弄成这样——那些个匠户,倒是可以趁机劝说他们往官办铁厂去上工,留在县城也可,愿意去府城最好,工佃又多,又有旬休,他们如何不愿意来,咱们可是还缺着人呢。”
大家都是一脸不以为然的神色,“府城铁厂确实缺人,只是这样未免有失厚道。”焦胜武拈须说道。
“真人的主意,那就是趁火打劫啊。”杨运鹏也觉得不太合适。
郭继恩却一摆手:“这事便听真人的主张,本帅觉得这样很好,不必再议了。”于是一锤定音。大家瞧着统领的神色都有些意外,但是他既然已经决定,也不好再说什么。
次日,郭继恩在迁西举行公奠之典,祭拜战死在县城的县令曹贤清、前军乙师乙团团监李书振,以及众多死难的将士和百姓们。县衙之前白汪汪的一片,四处都是啜泣之声。主持奠礼的焦胜武抑扬顿挫地吟诵着悼词。郭继恩不禁回想起在讲武堂讲学之时,与学生们坐在一处闲聊,以队监身份入学堂进学的李书振坐在自己身边,笑眯眯地说道:“俺喜欢干农活,每次下田做事,都觉得很是开心。”
这个脸形狭长的小伙子不爱读书,却有一股天生的聪明劲。性情也很是开朗,遇到什么事都喜欢大笑,而往后,再也见不着他的笑容了。
“李书振的亲兄长,如今在邯郸的后军甲师之中,还不知道弟弟阵亡的消息呢。”霍启明在郭继恩耳边轻声说道。
“李续根,原为常山后军乙师之团练,”郭继恩点头道,“两兄弟六月里先后进讲武堂读书。李续根后才被遣往后军甲师,右迁副巡检——还是得告诉他啊,教他回燕都一趟吧。”
典礼结束之后的次日,郭继恩命丘振之、曾树贵所部前军乙师甲旅驻屯迁西,其他各部皆启程返回唐山。王元相所部则带着伤兵和阵亡将士的尸骨从遵化撤回唐山。
八月初七日,郭继恩等在唐山城外为阵亡将士举行火葬。见段克峰搀扶着一个十五六岁、面带悲戚的美貌少女从城内出来,两人都是一身热孝。他们身后跟着一个姿容尚可的女子,约莫三十出头,也是穿着凶服,郭继恩与霍启明两个便迎了上去。
“这个乃是舍妹段灵芸,”段克峰低声解释道,他见郭继恩目视自己身后的那个妇人,又继续说道,“那位是先父的如夫人阮氏,她从临榆关外逃难过来,丈夫儿子都死在东虏兵手中,先父见她可怜无依,便收在了宅中。”
“那么令堂?”霍启明问道。
“家母四年之前便已过世了。”
郭继恩默默点头:“段将军为国而捐躯,其有重于泰山,定当为后世所铭记。段小娘子,阮夫人,还请你们不要过于悲伤,保重自己身子要紧。”
段灵芸已经泣不成声,段克峰也是眼含热泪,犹自克制住自己,继续搀扶着妹妹往前,那阮氏默默地向郭继恩福了一礼,跟着兄妹两个从他身前走过。
随扈郭继恩霍启明的亲卫营乙队队正吴守明小声对队监张守贵道:“段兄弟这般雄壮,未曾想他家妹妹却是这样娇小。”郭继蛟也正注视着段灵芸,听得此语,不禁转头瞧了两个队官一眼。
张守贵连忙瞪着吴守明道:“你忘了咱们眼下是要干嘛,竟然还在想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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