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形瘦高者便是庄东原,矮壮者乃是颜鼎文,两人见郭继恩迫不及待神情,都笑了起来,便起身向他叉手回礼。郭继恩忙又请他们坐下,又对韩煦说道:“如何不早些来知会我!咱们速速遣人去请王、周二位先生过来,今日咱们便围炉小饮,畅谈一番。”
韩煦笑道:“何劳统领吩咐,已经遣人分别往书局和织造社去请二位了。”郭继恩点点头,自己寻个椅子坐下来道:“二位夫子如何会来咱们这燕都也?”
庄东原微笑道:“自然是因为统领所创办之学堂。”颜鼎文却瞅着挤在郭继恩身边坐下的霍启明道:“这位想必就是霍真人?老夫入城之后,便先去了你那医教院,那里的先生,除了一位名为瞿贤智的,还算过得去,其余几位,都没有什么本事,刀伤箭创还勉强能应对,其余诸科杂症,则瞠目不知措手矣。”
霍启明愣了一下才拱手道:“颜先生说得不错,医教院这几位博士,都是军中医护官儿临时充任。平日里咱们也有请城中坐馆医生前来授课,只是他们往往另有活计,不能每日都来。”
颜鼎文摸着短短的胡须,打量着霍启明:“老夫入燕州之后,便一直听人说,真人乃是杏林国手,如何不自家去医教院指点诸位学子?”
霍启明面露苦笑,正欲回答,郭继恩已经抢先说道:“此事不能怪霍兄弟,乃是小子已经委任他做了行军长史。燕镇之军务民政,皆有赖于霍兄弟处分之,着实是分身乏术。颜先生既已瞧过咱们的医教院,小子便想以山长之位留待先生,先生可愿意否?”
颜鼎文瞅着霍启明慢慢说道:“真人将咽喉、伤寒、大方脉等,统归称为内科,甚是高明之举。老夫这里亦有两份稿子,一为女科,一则为产科。若能为老夫刊印成书,则老夫就留在这医教院——”
他话未说完,郭继恩霍启明两个已经连声应道:“好好好,此事咱们求之不得,必定尽快为先生办妥。”
颜鼎文笑了笑:“既如此,老夫便为制将军,为燕州之百姓、学子,也出一份力。”
正说着,王伯重与周春两个都到了,大家寒暄一番之后,霍启明便教拿来一只暖锅,锅下以炭烧之,锅内盛入汤水,叫灶房备上鱼、牛肉羊肉、菌、菜蔬等,又另备调料,诸人涮取食之。再配以菊花酒,人人都是大快朵颐,连连叫好。
酒过三巡,奉冲和便向庄东原虚心求教,庄东原想了想说道:“子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夫心智虽能达境界,而仁德不能守之。是以君子修德守仁,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万万不可松懈,便是此理。”
韩煦深为赞同,奉冲和却只拈须不语。于是秦慎之、王伯重也加入了议论,霍启明对儒学无有什么兴趣,便与颜鼎文两个讨论医理。郭继恩也只与周春商议工艺之事,庄东原以为郭继恩军汉出身,学问粗疏,并不以为意,韩煦却知郭继恩才识匪浅,对他不参与谈论学问之事,颇感诧异。
用过饭后,大家帮着庄、颜二位先在春熙堂安顿下来,各自告辞离去。此时风停雪霁,地上一层薄薄的积雪,郭霍二人与韩煦等人道别,踏着积雪沿街道向南,往白莲池而去。
霍启明问道“东原先生的学问,以仁破万法,提倡兼爱革新,与圣人之言,其实大有不同。按说此等仁学,岂不切中继恩兄之心意?”
“不过亦各言其志耳。以爱释仁,我其实并不认同。”郭继恩沉吟说道,“大道无情,我以为真正寻道之人,心比天地,而明如日月,其所行之事,俱视为理当所为,于是便义无反顾。并非因为我仁爱于世人,而因此为之。若圣人有此存心,即有偏私,已非大公。”
“不错,”霍启明舒了口气,“天地不以生万物为善,亦不以坏万物为恶。其无心而平等生发万物,万物亦无法自主而归还天地,所以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便是此理。”
他说着将手伸进衣袖,转头瞧着樊振海、杜景旺几个,笑问道:“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樊振海笑道:“统领与真人所言,太过高深,俺们几个听不太懂啊。”杜景旺却正色说道:“小的觉着,少将军和真人的学问,并不亚于那几位先生,也可以往大学堂去给学生们授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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