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仙府西城门边,有一条名叫“长乐巷”的小街。
其实,所谓“长乐巷”,只不过是一排依着城墙墙脚搭建的简陋瓦房子而已,看起来即杂乱又肮脏。
但,你可千万别小看了这区区数十间瓦房,无论富商豪绅,还是贩夫走卒,凡是到过沙仙府的,提起“长乐巷”三字,那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且人人都把大拇指竖得老高,得由衷地点赞一句:“绝世好地方!”
好在何处呢?
原因很简单——那儿数十间瓦房里,开设的都是清一色的赌场。
不过,同样是赌场,“长乐巷”的主人,经营的方法却是别具一格。
一不许欺生,二不许抵押,还有一桩特别的规矩,决不教人流连忘返。
赌场主人说得好,赌钱不要紧,但不能赌得昏天黑地、没完没了,沉迷于赌博,耽误了正事就不行了。
所以,长乐巷的赌场中,都挂有串铃,戌时,铃声一响,“开赌”。
天一亮,大概卯时一刻,铃声又一响,每一桌的赌具一律收摊,结帐,走人。
赢了,算你运气好,输了明晚再来赌,白天,正是清理赌场的时候。
但爱赌钱的人,大多免不了有个通病,输了钱想翻本,自然不肯就此罢手,赢了钱的,恨不得连赌台一并揣进口袋里,也不肯停手。
所以,大家对长乐巷赌场,有口皆碑,惟独对那要命的铃声不怎么爱听。
有些个好事的人,私下里替它取了个名字,叫做“三光铃”。
也难怪,铃声一响,天光、人光、钱也光,那滋味儿的确是不太好受的。
无奈,赌场定的规矩是如此,也就只好遵守了。
这一天,正是卯时二刻。
“三光铃”早巳响过一遍,赌徒们也都陆续散去,伙计们正忙着收拾着桌椅,算帐,打扫满地的果皮纸屑。
忽然,厚重的棉布门帘被人一掀。
随着一阵极其刺骨的寒风,穆乘风大步跨了进来。
他满脸风尘仆仆,眉宇间,也含着沉重的忧愁之色,背着浅灰色包袱,肩后,斜挎一柄木剑。
一名正在门边洒水的伙计,冲着穆乘风咧嘴一笑,道:“这位小哥可来迟了,我们刚打烊了。”
穆乘风摇摇头,道:“不!我不是来赌钱的。请问,你们掌柜在不在?”
伙计“哦”了一声,拿着双三角眼上下打量了少年一遍,问道:“小哥儿,有什么事吗?”
穆乘风道:“有点小事,想见见他。”
那伙计耸了耸肩,向屋子角落一指,道:“喏。那边坐在柜台后边算账的,就是咱们这儿的管事,有什么事,你自己对他说去吧!”
穆乘风道了声谢,眸微抬,果然看见屋角柜台后面,有个枯瘦老头正埋头算账。
穆乘风略微整了整衣衫,走了过去。
那枯瘦老头大约有五十多岁,一只大红酒槽鼻子份格外醒目,唇角蓄着两撇八字胡,身上穿一件羊皮袄,一边口里念念有词,一边噼里啪啦地拨打着算盘珠子,显得十分忙碌。
但,说也奇怪,穆乘风刚走到柜台前,他却连眼皮也没抬,就像早巳看见似的,突然开口问道:“小哥儿,有何指教?”
他口里说着话,手上却没停,仍在敲打着算盘珠子,甚至,头也没有抬起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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