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他们借了钱买回一辆三轮车。
要提防三轮车被偷,他们为车配了两把锁,一把铜锁锁住前轮和笼头,另一把铁锁锁住侧后轮。每天夜里回家,要用铁链子把三轮车与住房窗户上的防盗网的钢筋窗楞连接,套住锁在一起。睡觉时,不管多大风雨,至少保留一扇窗子留个缝隙不关紧,以听到屋外三轮车的动静。即便有这些措施,马家的三轮车仍被偷了几次,有时不知觉间车就没了,小偷的伎俩和大胆让人防不胜防。有一次马仁成批了货回来,老远看到摊上有人排队买冰棍,就将车停在摊位后的路边,是怕偷还用铁链将车子前轮与旁边的一棵树锁在一起,就拿了货到摊位上帮忙买了几支雪糕,再一回头发现车没了。大约是小偷随身带了建筑工地上剪粗钢筋的液压剪剪断了铁链,麻溜而轻悄悄地骑跑了。
买电冰箱却是要托关系的,普通人即便有钱,没有票和关系也未必能买到。打听了一圈人,终于凭街道幼儿园的介绍信和申请在商场买到一台,而且塞了对方经理一条永光牌的好烟。这是他们家当年最值钱的家当,是要摆在客厅醒目位置的,花了700大洋,相当于夫妇两人大半年的工资。当年不是为做生意,武汉市的人几乎没人会买这东西。
再过小半个月,马知芬带来了一个愿意来武汉帮忙的老熟人——叶秀枝。
两人来的时候,叶秀枝一年四季的换季服装和日用品也都带了,两人拎了四大包,显然她是打算长期做下去的。一问,她已跟校长辞了职,她的课已有人代了,孩子也早就送到娘家去了,她是准备铁了心来武汉的。
对她到来,马知元夫妇充满疑问。刘家翠认为原与叶秀枝交情不错,私下里问她,叶秀枝倒也说地磊落,她说:
“刘姐,我就是想借机会熟悉下武汉,看有没机会也能在武汉落下脚根?何况哥嫂开的工钱也不错,包吃住外一个月还有落下二十元呢。你知道,在我们农村一个女人的工分一个月值不了这么多钱,快赶上一个男劳力了。”
马知元也把他妹叫到一边,问她:“我信上不是说,希望找一个大一点的男孩子么?”
马知芬答道:“哥呀,农村里大一点的男孩子不好找,他们既没做过家务,也不会做什么生意,问了几个,小一点儿的听说要帮忙卖冰棒什么的都不愿意来,可能是觉得做小生意没出息吧,我也怕找来了未必能帮你。再大一点的就是男劳力,是家中的顶梁柱。更关键的是,许多家里怕武汉有狼似的,不放孩子出来,说想多挣几个钱儿在农村做副业也一样,怕孩子在武汉学坏了。我找好了几个作比较,觉得还是叶秀枝要好。她想来别人未必想来,这就不一样。她勤快,能言善语,有文化,还真能帮得上你们,她还能跟咱爹娘和嫂子相处,算挺合适的人呢。”
马知元想了想,说:“你说的不错。”
他又接着说:“可是,她毕竟是结了婚的人,有家有口的,会记挂着家里,而且她当初一心想当老师,在农村当乡村教师应该不错了,是个铁饭碗,也受人尊敬,她怎么就愿意来呢?张志雄不会有意见么?”
马知芬压低下了声音,像是怕隔墙有耳似的,说:“唉,叶秀枝也是造孽人,我说的这事她是瞒着别人的,你们也装着不知道哈,千万莫跟老家的人提起,免得有人背后嚼舌头。她结婚前有一个喜欢的人,是一个上海知青,她生的孩子就是原来那个知青的。她怀孕不久,那知青忽然被上海的家人接走了,她走投无路才嫁给了张志雄。”
马知元沉吟一会儿,才说话:“嗯,怪不得当时你们都在说她,人漂亮,有文化,还是当老师的,嫁妆还好,一朵鲜花插在牛——”
马知芬打断了,说:“是呀,她嫁来的时候就有人说,她怎么看得上张志雄?生孩子的时候,有人也说奇怪,才嫁来几个月就生了。她是黄连命,苦呢!这事你们装着不知道,千万莫在她跟前提,人要脸树要皮,伤人脸皮是要命的事儿。叶秀枝谁都没说,她认我当姐,我们经常一起做裁缝活儿总聊天,她才跟我说的。”
马知芬嘴巴一向利索,接着说:
“再说她当老师吧,她文化水平只有初中,进入中学没当语文、数学这样的主课老师,就是校长说怕她文化底子薄,上课吃力,建议她当副科老师的。她自己也是怕万一被学生问住了,出糗不好,同意选了副科。但是,我们不知道,她在学校一直是代课老师身份,一直没编制,校长报了,上面没批。而从别的学校转来的和这两年新分配来的都是正式老师编制,虽然薪资待遇一样,但毕竟对她的前途是有影响的。校长说,可以派她去师专进修提高文凭,或者去专项进修提高教学水平,好像是要拿一个什么证吧,才好转编制,中学教师比小学教师的要求多一些。校长还说,或者让她要转岗做后勤行政工作,但转岗叶秀枝也不甘心,这事就拖下来了。但她的追求好像也不只如此,她比我们对大城市生活的向往更强烈一些,我看得出来,她既然想来,又是隔壁两墙的,总不至于事情不做好,只想过好日子吧?我看她做事还是踏实的,我这几年好些裁缝活也给她做,有时熬夜赶活到一两点才睡觉,第二天她正常上课,还是能吃苦的,因此才带她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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