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想如果嫁给他,今后经常回老家时会怎样?也不敢想跟他爹和一大屋子兄弟姐妹、妯娌如何相处?又想,他在家排行老三,上面除了兄嫂还有一个姐已出嫁,但下面有三个弟弟、一个妹妹都没结婚,其中还有一个弟弟智力不太正常,为他们出嫁、讨媳妇要花巨大的财力,钱从何来?会不会让彭仕阳和将来的自己也背负这种压力呢?想必有一大家子穷亲戚,将来找他们借钱或到武汉来看病、办事等等,会免不了的吧?这可不是个事,他家穷得无底洞似的,会影响我们的生活呢。她是财务人员,习惯了算经济账。
这样想着,她早餐也没胃口,她算了行李铁了心要走,彭仕阳哪里留得住?
吴会计单身一人从农村回家,把情况跟家人说了,家人面面相觑,也都表示早就不看好你俩,说莫再来往了,你们不会过得好的,以你的条件找个城市人多好等等。
几个月后,彭仕阳被调到了另一个船队工作,不再与会计一个工作段,两人也就断了音讯。
当然,彭仕阳后来却也感谢与吴会计相处的这段时间,让他跳出了“农门”,成为工人阶级。
除了吴会计,其后彭仕阳还与另外两个城市姑娘短暂谈过朋友,其中一个他还带她与马知元见过面,终因他的家境太差都没谈成,他也就死了找武汉老婆的心。
过了一年多,彭仕阳经不住毛家和自己家里催婚,还是与毛珍珠成了婚,马知元夫妻那时还参加过他的婚礼。
十多年后,他老婆毛珍珠在老家已为他养育两儿一女三个孩子,老大也已十二岁了。他们的户口还在老家,而彭仕阳在武汉偶尔参加老乡活动时形单影只,被他们开玩笑说是钻石王老五呢。马知元家从农村搬到武汉时,正是他带着几个同事到火车站拉板车接来的。
受了马知元调动家属户口的启发,彭仕阳、陈远安和江建设等人也都陆续开始着手转家属的户口。其中彭仕阳、陈远安两人与马知元同属“长航”下级单位,转户口的流程与几年前马知元的过程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申请调动的理由和对象不同而已。江建设则在汉阳的一个大型国营企业上班,转户口最开始申报的派出所、区局都不一样。
因马知元成功的珠玉在前,他摸索出的路子就是其他人的模板。彭、陈、江三人在转户口的申请理由、需要准备哪些材料、需要走怎样的流程,包括什么环节要注意哪些问题,要找哪些人帮忙等等,他们就都来请教马知元。
尤其是陈远安,他自知自己话少言拙,缺乏灵机应对,就事事依赖马知元。
他比马知元小两岁,称马知元为“马拐子”。他对马知元非常尊敬,不但逢年过节拎着礼物来,对马家老小也都关心有加。他是船厂的木工,马家的两个冰棍摊和家里小孩读书写作业的小折叠桌、吃饭的大桌子等都是他帮忙做的。马家住一楼湿气重,木门窗腐烂锈蚀,也都是他来维修。他住单身宿舍,日常下班后无事就常到马家冰棍摊上来帮忙,赢得马家的好感。
因此他转家属户口马知元不只是出谋划策,甚至经常带他一起跑,搞关系全靠马知元安排。马知元将他前两次调动自家户口积累的人脉,包括张队长等人,都发动起来帮他。陈远安家属户口来后,连他妻子小郝的工作都是马知元夫妇帮忙找的,郝阿姨与刘家翠在同一幼儿园的厨房工作,成了同事。
陈远安家此后多年也对马家异常感恩,比对自家兄嫂更为敬重。
一年多后,陈远安、江建设两家的户口前后只隔了三个月,陆续转到了武汉。他们将家人安顿好后分别请了客,老乡们都去庆贺。在策划和跑动一些关系时,马知元是老乡中帮忙最多的,他享受到最尊敬的礼遇。
据老乡们事后回忆,陈远安家请客时,彭仕阳来了,也很高兴,当时他说他家户口调动的事正在过程中,应该是分局已签批了,已呈送到市局。
等江建设家请客时,他没有参加。当时他的船正出差,再过了不到十天,老乡们听到了一个惊掉他们下巴的噩耗:
彭仕阳回老家期间,他妻子毛珍珠服喝农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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