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母心情好,自没有多问,只嘱咐她注意安全后便放她离开了。
倒是顾父,这原本不喜欢多管闲事、话又不多的老人,一直追她到门外,开口叫住了她。
“念念!先别走,陪爸爸在院子里遛遛吧。”
“哦……好。”
余念一愣,虽满心狐疑,却还是点了点头,走回顾父的身边。
这些年来,顾父的精神总是不大好,鲜少和他们交流情感了,他常常一个人呆着,也不喜欢说话。
今日既然叫住她,自然是有话要对她说的。
管家为老爷子送来了外套,余念便乖巧的帮他穿好。
只是她在大衣这种东西上留了些阴影,生怕这里面放了什么东西,所以帮顾父穿衣服的时候还是警惕的摸了摸那两个口袋。
还好,没有录音笔之类的东西招惹她的眼。也或许昨天之后,顾母再也不会疑神疑鬼了。
顾家大宅的雪景,自然不如北海壮观,那北海的林地,垣大爷手笔极大的种了五百多棵树,看过了那样辽阔的雪景,便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小巫见大巫了。
大宅的院子里并没有什么佣人,就连侍奉园子的工人也不在,所以更显静谧。
余念便和顾父安安静静的往前走,一步步的。
“昨晚雪下了那么久,我特意没让他们清,今天也好在雪上走走。”
顾博澜淡淡说道,他将双手背在身后,缓缓走在余念的身侧。
“那时候你们还小,这一下了雪,都高兴得不得了。老三总是拿了各种玩意儿拉着你们出门打雪仗……我就在书房里看着你们四个孩子在园子里打打闹闹,那笑声真好听啊,好像整个大宅都清亮了。”
余念抿着唇瓣笑了,她伸手扶住顾父的手臂,一边踢着雪一边轻声说道,“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念书,时间充裕,满脑子想着玩,这一转眼的功夫,我们也都长大了。现在哥哥
们都这么忙,哪还有时间打雪仗啊……”
“是啊,你们都大了,都大了。”
顾父停下了脚步,他沉着目光伸望向余念,布满沧桑的脸上,多了几抹让她看不明白的幽深。
“丫头,告诉爸爸……穆家那小子,你是真喜欢他吗?”
余念并没有急着回答,只是依旧望着顾父,面色浅淡。
“昨天宴会上,穆臻的父亲来找我了。说他家儿子喜欢你,若是你也乐意,他过几天就带着聘礼正式上门拜访,等到开春了,就把你们两个人的婚事定下来。爸爸倒不是舍不得你嫁人,只是……”
顾父似乎长长的叹了口气,而这叹息声中,余念似乎听出了很多很多的言外之意,“丫头,爸爸是过来人,没有爱情的婚姻是走不长久的,即使走长了,也不会幸福……每一天都会是煎熬,我不求别的,只希望你能高高兴兴的过日子,人啊,总得活个高兴劲儿啊。”
余念并不知道老爷子这番感慨从何而来。
她只是看着他的表情,那双眼睛似乎笼罩在一片阴暗之中,不明不灭。
顾父的问题余念无法回答,索性耍着小聪明转移了话题,“那您呢……您的婚姻幸福吗?”
“哈哈。”
顾博澜又是何等的人物……余念这点儿雕虫小技又怎么能骗过他,早就被顾父的老谋深算看得透透的。
顾父并没有回答余念的问题,只是伸出手,爱怜的刮了刮她的鼻尖儿,“小机灵鬼儿。”
就像余念无法回答顾父的问题,大概顾父也没办法回答她。
两个人又在雪地了走了一会儿,却都不再言语了,只有脚步声,此起彼伏,极其悠扬。
余念时不时去看身边的老人,脑海中徘徊的尽是余还对她说过的话。
一字一句,清晰而刺骨。
是顾博澜害得你家破人亡,是顾博澜……
是他吗?余念不敢信,确切的说,是不想信。
她在顾家的日子,甚至比她在余家的日子都要久,她和顾博澜之间的相处,甚至比她亲生父亲还要多。
她该怎么信?
“你大哥他……”
不过四个字,扶着顾父的那双手便下意识的抖了抖。而显然的是,顾父已然感觉到了她的异常,先是低头看了看余念的手,又抬眼去看她的表情,随即慈祥的笑了起来。
“昨天在客厅里,你和你妈拱着石家丫头往垣城身边儿凑,看着那小子的表情,我都替他难受。这感情的事儿啊,哪有那么多能说得清的……你妈眼界高,总想让垣城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我就不那么想……钱财、权利、地位,咱顾家都有了,又何必用婚姻去为难他呢?人这一辈子不长不短的,顾家的家族兴旺都压在他的肩上……那孩子活得累,至少身边该有个他喜欢的姑娘,能让他过得高兴些。”
余念这心脏狂跳了几拍,随即安稳下来。
她总觉得顾父这话里有话。而这话里有话的每个字,都是说给她听的。
可余念不敢想太多,也不敢燃起过多的希望。只怕那希望过后,便又是长长久久的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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