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拿了张纸野蛮的替她擦掉,后来那张沾了她血的纸便不知去向。
姜澜推门离开了。
迎客铃依旧稀里哗啦的响着。
他大步流星的走进夜色中,钻进一辆黑色的车子里。
好像这个男人一向惜命,每次出门身后都跟着大把大把的人,如果坐车子,他也总会坐中间那一辆,生怕别人暗杀了他似的。
可余念不过转念一想,这家伙杀了那么多人,难免有个仇家……确切的说,凭借余念对这个男人的了解,他的仇家绝对不会少。
他需要不顾一切的小心提防,也在情理之中。
余念目送着那一辆辆车子隐匿在夜色里,却迟迟没有缓过神来。
姜澜这个男人啊,讨厌得很。
急匆匆的来,把她的生活搅得一团乱麻,此时又急匆匆的走了,留下了一堆她不知道该信还是不该信的话,就像从未来过一般。
又是一个讨厌鬼啊……
和顾垣城那个讨厌鬼一样的讨厌。
余念只觉得她在短短的这一个晚上,吃够了大半年的垃圾食品。
她将姜澜买来的泡面、面包、火腿肠全部吃干净,满嘴都是防腐剂的味道却依旧乐此不疲。
只能说,某些寄人篱下的日子过久了,她习惯了不让任何人失望,她习惯了面面俱到。
当然,余念的讨好型人格也有例外,比如顾垣城。
解决掉这些食物之后,她便拉上外套的拉链,离开了便利店。
夜色更深了,看了看表,已经凌晨一点钟了。
余念真不敢相信,有生之年,她竟有可以和姜澜聊这么久的时候。
她的哥哥到底在哪里呢?
真的像姜澜说的那样不想见她吗?
可余念很想见他啊,想问问他……姜澜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纪星辰被接走了,出院手续也已经办妥,她知道自己也不能再回病房去。
可是她又该去哪里呢?
现在她在A市,天色又晚了,也回不去顾家,想来,她已经两三天没睡过觉了。
此时走在冷风里,余念并不觉得困,只是觉得自己的步子在一点点发着飘,就像踩在棉花上一般。
余念在黑漆漆的夜里走啊走,只觉得越走心思越乱,就像原本就屡不清楚的毛线球,又打了死结一般。
她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拿出了手机来。
原本姜澜在她手机中的备注是“Back”,此刻,她删掉了那几个英文字母,将他的名字大大方方的改成了“姜澜”。
有一句话,这家伙说得大概是对的。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余念就这样走啊走的,不知道走了多远的路。
只是身边一辆车子急促的刹车声,唤起了她三分注意力。
她不过只是瞥了一眼,并没有停下脚步去看,可那车子却又往前开了开,开到几米外的地方再次停下,紧接着里面便下来了她熟悉的人。
是秦昂。
那个男人风尘仆仆的,连胡子都没刮。
显然和昨晚在北海别墅见她时那道貌岸然的模样不同。
“余小姐,老板在车子上等您,请上车。”
秦昂恭恭敬敬的说道,这幅恭敬的模样亦是和昨晚判若两人。
这让余念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了。
她长吸一口气,视线却落在不远处停在路边的车子上。
“顾垣城怎么跑A市来了……大晚上的,他为什么不回家休息?”
余念冷声问道,但显然的是,秦昂一个字都没办法回她。
他恭恭敬敬的半弯着腰,又道了一声,“时间不早了,您一个人不安全,快上车吧。”
余念四下打量了一翻,
不仅看不见一辆出租车,甚至看不到一个行人。
她毕竟身处外地,她自己也着实不方便。
也不知道顾垣城那个家伙有没有退烧……
想到这里,余念便大步流星的向着那车子走去。
她并没有上车,不过走到那男人常坐的后排右侧,嘟嘟嘟敲了敲车窗玻璃。
车窗缓缓降下来,露出顾垣城略显苍白的脸,他的气息有些不稳,却还是半蹙着眉头哄她,“念念,别闹了,快上车。”
“你还发烧吗?”
余念一边开口问一边将手探进了车窗里,自然而然的抚上他的额头。
明明这家伙的脑袋烫得厉害,怎么这脸色却这么苍白呢?
余念二话没说便跑到了车子的另一边,拉开车门就钻了进去。
他的身边人口稀少,更没有女人……如今他生着病,总要有个人照顾啊。
余念就是这样说服自己的。
和姜澜的大排场不同,顾垣城出门向来只带着秦昂一个,如果有特殊情况,还会带一个司机。
今天便是那特殊情况。
余念上车后,秦昂也上了车。
而他坐上副驾驶后的下一秒,便不知道从哪里摁了个什么按钮,车内的四周隐私玻璃全部升了起来,眼前开阔的视野霎时间全部变成了绛黑色。
而这虽然不算大却非常舒适的空间里,刹那间便只有她和顾垣城两个人,和前座的两个男人完美的隔离开来。
余念觉得,和顾垣城单独相处并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此刻,她能够清楚的感受到那个男人疲惫又灼热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是她今天太邋遢了吗?
余念伸出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又揉了揉鼻子、揉揉眼睛。
她没有说话,偏偏顾垣城那个家伙也不说话。
好像整个车厢都静了音,顾垣城的呼吸声很微弱,而这整个后车厢里,只能听到她略显粗重的喘息。
余念一向受不了这种过分安静又尴尬的环境。
她唇瓣张了张,企图打开话匣子和眼前的男人尬聊一翻。
“那个……”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现在的处境俗称为语塞。
如果现在是白天,她大概还能说说天真蓝,空气真好之类的寒暄用语。
偏偏现在是晚上,她便更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又是一番犹豫,余念似乎想到了一个无伤大雅的话题。
她连忙从外套的口袋中翻出了个押金条还有退款凭证,递给了身边的男人。
“那个……这是钱医生给我的。你给纪星辰预付的医药费和住院费三天后会原路退回,还有这押金条也给你,你可以让秦昂把押金退出来。”
顾垣城似乎要故意晾着她一般,并没有伸手去接余念拿着的那两张薄纸。
他想听的话,并不是这些……
另外,他也从来没有退押金的习惯,这丫头分明知道的。
余念愣了愣,只是很快便恢复了平静的神色。
“我知道你耳鸣,听力视力都不好,我不和你一般计较。”
她别别扭扭的将手中的纸条叠好,大喇喇的塞进顾垣城的西装口袋里。
见他依旧一动不动,也不说话,索性将身体缩到了角落,又从外套的某个拉链中拿了个耳机出来,连好手机,又塞进耳朵里。
那男人猛地伸出手,拿了余念右边耳朵的耳机便要往自己的耳朵里塞,偏偏被那个女孩眼疾手快的抢了回来。
“你不能戴耳机,会耳鸣。”她大概是记得秦昂说的话的,当然,也记得这些日子以来,这个家伙所有的禁忌。
她不是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事关顾垣城的身体健康,她总是异常谨慎。
“你担心我?”
那男人终于舍得开口对她讲话了。
只是这话问的,让余念一点儿回答的欲望都没有。
“对啊,我担心你。我不能担心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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