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谢存不在,码头的大管事便是严华。
他是个性子深沉的人,从不愿意呈口舌之快。
至少面对蜈蚣的调侃,他也只是爱答不理,时而喝酒,时而和坐在他旁边的陈康低声交谈些什么,完全把那个人的话当做了放屁。
可这酒还没有喝上几杯,院子里便忽然传来了一道男声。
在场的人皆是熟悉,便都顺着那大敞着的门看过去。
“干娘的生日宴,怎么能不请我?”
余念眯了眯眼睛,大概看清楚了那大步流星走过来的人。
竟是姜澜。
他的手中捧着一个被红布包裹着的盒子,远远的,她看不清那是什么,只是那片红太过于骇人,和鲜血一个颜色。
“姜澜?”
姜年似乎被那走过来的人吓得醒了酒,她腾地站起来,伸手便握住了余还的小臂。
“他怎么进来的?外面的人没有怎么看的门?!来人,快把他挡住!”
如今,姜年在这宅子,已经没有什么话语权了。
家务事余念管着,家里的保镖自然也不会听她的。
所有人不过都看着余还的脸色行事,鬼爷不开口说拦人,自然谁也不敢去拦。
那人转了转自己腕上的骷髅头,啪的一声便将那手钏扔到了桌子上。
姜澜就这样大喇喇的闯了进来,甚至连半分骚动都没有。
这只能证明一件事,他今天会来,是鬼爷首肯的。
往日里,余还并不负责香坊和码头的生意,他只管着一块儿最见不得光的,又是姜年亲自传给他的业务板块。
毒。
后来,他逃了出去,也带走了部分生意。
剩下的,都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如此也正和了鬼爷的意,太过不干净的东西,省得他亲自出手解决了。
那人是带着满身戾气而来的,从以前到现在,余念总是害怕他。
即使那个时候他装成了余还,即使他有一张和自家哥哥一模一样的脸,他也不是他,他身上有一股子另余念害怕的味道,而那味道常常会惹得她胃部痉挛,难受得厉害。
后来,她曾有机会和姜澜心平气和的站在711里面吃上一碗泡面。
也只有那一次,她觉得这个男人似乎没有她想象的那样恐怖了。
如今的姜澜,好像又回到了那好多年前,杀人不眨眼,嗜血成性。
他是带着血腥味儿进来的,将桌子上几碟子菜扔到了地上,腾出一块儿空处来。
下一秒,便将手中用红布包着的盒子放在了圆桌的转盘上。
“干娘生日,儿子来晚了。只备了一份薄礼,还望干娘笑纳。”
话音落,姜澜咬牙切齿的扯开了那红布,,面无表情的转了转盘,将那盒子送到了姜年的面前。
转盘被那人转的极快,而不过掠过余念视线的一瞬间,她看清了姜澜捧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骨灰盒。
余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不过一刹那的功夫,她似乎看到了骨灰盒上的遗像。
似乎是纪星辰的照片。
她的星星,死了吗?
余念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唇瓣,看向姜澜,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那个男人也正在望着她,双手撑在桌沿,眼眸中蒸腾起血一般的红。
“余念,星儿没了,一尸两命,孩子也没了。”
话到此处,姜澜的脸上滚了眼泪下来。
她一直以为那个男人冷心冷情,也并不把纪星辰当回事,他甚至也不想要那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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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念原本对他那样失望,可终究是她看错了吗?
那人执拗的抹了把眼泪,便望向余还身边的姜年。
“干娘,我送您的礼物,您还喜欢吗?您想要我的命,我便正好把我妻儿的骨灰亲手奉上,只盼您,生日快乐,不得好死!”
姜澜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用了极大的力气,恨不得将那个女人的骨头咬碎,恨不得将她扒皮抽筋。
那骨灰盒转到了姜年的面前,她便正好对上了遗像上纪星辰的眼。
她长吸一口气,连忙掩饰起自己慌张的神色。
“姜澜,你当这是什么地方,由着你来撒泼?你说我想要你的命,你可有证据?要知道,可是你自己当了叛徒逃跑的,为了你这一逃,你哥哥甚至用规矩惩罚了自己。如今,你又端着这骨灰盒来这里闹什么?自己护不住自己的女人,现在要栽赃嫁祸给我吗?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吧,你在外面结了那么多仇家,也给香坊和码头惹了这么多麻烦,这人到底是谁杀的,恐怕你自己也不清楚吧。”
在场的人,皆默不作声了。
有这么一瞬间,周遭陷入了一片死寂。
而那种安静,带着一股子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儿,不停的冲击着余念的胃。
三个月了,她的孩子很坚强,她从没有过孕吐。
可是今日,她竟然抗不过去了吗?
余念咬着唇瓣强迫自己理智,她想要起身走到那骨灰盒前面,她想要亲眼确认那到底是不是纪星辰,可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便被大夫和余还一左一右的摁下了。
余还的手很冷,大夫的手却很烫。
她无暇去看他们两个人的表情,只是眼泪淌着,而隔着那泪水,她的目光却只留在那清冷寡淡的骨灰盒上。
她曾经拼尽一切护着的女孩,还有那个她曾经拼尽一切护下的孩子。
如今,都被姜年那个狠毒的女人害死了么?
余念抽出被余还一直摁着的手,执拗得抹掉了自己脸上的泪水。
那男人似乎还想要告诉余念些什么,他死死揪住余念的手腕,逼得她不得不去看他。
那男人摇了摇头,薄唇只吐出了几个字,“老实待着。”
余念哭得视线不明,她大概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此时只觉得喘不过气来,就像是有什么东西顶在她的胃里,上不来下不去,甚至挣扎不得。
而在这对峙的紧要时刻,鬼爷再开口,那声音冷涩,却是与这混乱毫无关联。
他说,“大夫,小姐身子不舒服,去给她准备安神的药来。”
“是。”
余念左侧的男人立刻颔首起身,坐在大夫左边的陈康便正好就势挪了过来,坐在了她身边的位置上。
余念抹干净眼泪,却看到了陈康手中的枪。
所有进这宅子的人都会被搜身,别说是枪,就连一个刀片都带不进来。
可她没有看错,陈康的手中确实拿着枪。
能允许他带着枪进来的,恐怕只有一个人,而他的枪口又要对准谁?现在发生的一切混乱,又是不是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余念垂着头,却无奈的笑了。
或许他们所有人,都在余还的算计里,一如她,一如此刻的姜澜。
只是余念始终不知道,他的子弹到底在瞄准谁,她从未看懂过他。
余念抵着唇瓣咳了咳,余还便立刻让阿京来帮她倒水。
那人微启唇瓣,却只是沉着眸色望着那杀红了眼的男人,他声音很轻,一字一句都似是呢喃,可他一开口,周遭便没有人敢吱声了。
“姜澜,你吓着你妹妹了。”
不过一句话,却像是警告。
姜澜不敢再造次,甚至连气焰都被浇灭了半截。
余念一向以为姜澜杀人如麻,心狠手辣,可余还,她自以为熟悉的哥哥,又该是何种的城府和手腕,才能将姜澜那样恐怖的禽兽降服,让他不得不俯首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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