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礼部,李石桥向来是早来晚走,当佟毅离开的时候,他还在专心致志地办公。所以,尽管佟毅去买礼物耽搁了时间,但还是走在了李石桥的前面。
李石桥快走到胡同口时,已经有人等在那里向他报信:“李大人,你家来人了,还带了礼物,快去看看吧。”
居住在扁担胡同的各家各户都不富裕,属于穷居闹市无人问的一类人,所以,谁家来了客人,往往会惊动一整条胡同。
看到有轿子停在家门口,李石桥心中纳闷,这是谁?谁会来我家?
进了院门,看到正在缓缓起身的佟毅,李石桥愣住了:“佟,佟大人?你怎么会来我家呢?”
佟毅笑道:“你我同在礼部为官,乃是同僚。怎么,李大人的家,我不能来吗?”
“不,不是这个意思。”李石桥道,“我李石桥不过是个九品小吏,在礼部是最小的官,说白了,就是一个大头兵。佟大人乃是礼部侍郎,你我之间,差距太大了。所以,我,我不太习惯。”
佟毅道:“我们坐下谈吧。”
李石桥看了看,对妇人道:“娘子,家里来了客人,你怎么不知道倒茶?”
妇人这才意识到,由于紧张,一时竟然忘了给客人倒茶,脸腾地红了,道:“奴家疏忽了。”
妇人去屋里倒茶,李石桥道:“小门小户的女人,没见过大世面,大人勿怪。”
佟毅道:“李大人不必客气。我虽为宁国皇子,但也是从小长在乡间,到现在也没有去过宁都,我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嫂夫人比我可是要强上很多呀,毕竟你们一家人生活在魏国京城。”
李石桥道:“我李石桥虽然身在京城,却与乡间凡人无异。说起来,还不如生活在乡间自在。但是,靠着身上这身官袍,可以勉强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只能如此了。”
佟毅已经注意到了,李家房檐下的木板上,摆放着各种菜干。看来,李石桥家真的不富裕。
佟毅问道:“听说,李兄家人口较多?”
“是啊。”李石桥指了指正被妇人扶进屋里的老母亲,“我老娘今年已经八十多岁了,我有五个孩子,最大的十四岁,最小的只有五岁。我们一家八口人,全靠我一人的俸禄,挨饿受冻是常有的事。好在我那十四岁的儿子已经长大了,可以去给别人做工,赚些钱粮以贴补家用。”
佟毅道:“李兄在礼部负责精膳司的一些事务,精膳司算是个比较实惠的部门,稍微变通一下,也不至于让家里人挨饿受冻呀?”
李石桥道:“我为官多年,最看不得贪赃枉法之事,如果我连‘清廉’二字都守不住,岂不是枉披了一张官皮?”
佟毅心中暗赞,难得,难得在魏都这花花之地,还有这样一股清流。
佟毅继续试探道:“李兄甘为清流,令人敬佩。但长此以往,你是融不进官场的,融不进官场,岂能得到升迁?”
李石桥托了托颌下胡须,苦笑一声:“我已在这九品小吏的位置上做了二十多年了,哪里还奢望什么升迁?做礼部垫底之人,我已经习惯了。”
佟毅道:“李兄虽为一股清流,却甘愿与那些浊流同在一处,而且,将近二十年之久。我敬佩李兄的操守,却难以苟同李兄的麻木。”
李石桥不错眼珠地看向佟毅:“有官场的地方就有腐败。千古以来,都是这样。难道佟大人要凭一己之力,整顿礼部吗?”
佟毅道:“以礼部为开端,在魏都掀起一场反腐风暴,有何不可?”
“哈哈哈!”李石桥笑道,“佟大人,你是陛下的驸马,却并不了解你这位父皇,你以为,陛下愿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佟毅道:“李兄的意思是说,腐败已经渗透进魏都官场的方方面面,即便是陛下,也无药可救了?”
李石桥抬眼看了看明媚的天空,道:“阳光之下,并不都是光明磊落,也有龌龊不堪。我李石桥已经见怪不怪了。”
佟毅愤然起身,怒道:“我一到礼部,便看出李兄与众不同,今日特来请教一二,想不到李兄已然没有一点血性,成了没有脊梁的走狗。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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