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晏走到偏院门前,仰头望见门上匾额——这小院被温雪改了名,叫做“信芳阁”,他眼中闪过一丝波澜——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这是谁的心声?这是谁坚守着高洁与倔强?
他走到窗下。
林氏正和两个女儿说笑,验看她们的绣品,把着手教温湄刺绣,采繁、清梦不时插科打诨,屋里竟是透出阵阵快乐的笑声,和温晏来时想象的凄风苦雨大相径庭。
“咳……”温晏轻轻敲了敲窗。
“老爷。”林氏抬头,笑容凝固,忙吩咐采繁道,“快去开门。”
片刻之后温晏坐进了信芳阁的客厅,林氏在旁相陪,温雪温湄很识趣地在房里刺绣没有出来。林氏奉了一杯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讪笑道:“老爷这一趟可还辛苦?”
温晏点点头,轻轻一摆手,屋里的丫鬟全都下去了。林氏越发局促,红着脸庞儿揉搓着衣角。温晏让她坐下,又问:“在这里住得惯么?府里没有人难为你么?”
“都好。”林氏凝眉。
“你不必害怕,我对你并无歹意,”温晏凝视着她叹道,“我敬你是江兄的遗孀,还是和从前一样执嫂夫人之礼,你就安心在这生活吧,等两个孩子长大成人,有了归宿,我还可以陪你去祭扫江兄的……”
林氏低声道:“多谢老爷。”
温晏忽然感到一阵无味,是啊,自己何必非要跑过来说这些话?若想要她,抱她入房便是,既然事到临头又决定遵循礼教,相持以礼,何必夤夜造访她的住处?
望着面前容颜不减昔时的少妇,温晏默默一叹:“我去了,江夫人。”
林氏不语,穿堂风吹得她一缕丝发飘乱,温晏离去的脚步声在这偏僻寂静的庭院中,听来甚觉扎耳。
温湄从房间里探出头,问:“姨娘,老爷怎地走了?”
她还以为老爷晚上到这来必定是要过夜,这可对她们意义重大,如果林氏能生下儿子,那她们一房在温府的地位就会彻底稳固下来。
林氏一直无子,老太太的耐心迟早要被耗完,到时候就算温雪教温良念书,赚了不少好感,也抵不过不生儿子扣的好感多。因为毕竟温雪是要嫁出去的,她又能教得了温良几年呢?
她私心希望林氏能迈过自己这一关。
别人不知道,她和温雪却清楚得很,在温府的这些日子,许多个早晨林氏起来都是红肿着眼睛,失魂落魄的,她还制作了一个江昭的灵位,平时偷偷藏起来,到了夜深人静时便拿出来祭奠。
陈妈每隔几日便出门买一些线香,做什么用不言而喻。她特别心痛,自己没能为江昭守节,这是她最大的心病,她无数个晚上都在默默祷祝,希望江昭不要怪她。
她完全是为了两个年幼的女儿,才不得已走的这条路,实际上她对于老爷端阳要回来这件事,心里不安极了,拉着陈妈说叨了好几天。
这下好了,老爷夤夜来访,却没碰她,坐了一坐就走了,林氏松了一口气。
见温湄问,随口答道:“他就是来坐坐,问问我们过得好不好,时候不早了,你们俩也快洗了睡觉去。”
温湄转动着眼珠,偏了头细细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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