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青袖鼓动,猛然拔剑出来,嗔目怒道:“我若是在此把你一剑杀了,你还和我讲什么君子小人不成?”
程知远手中嚣器一震,他看着青衫剑士,轻言道:“君子,小人,皆由心定,你若是真想杀我,而不是因为愤怒欲分高下,只希冀讨得口头之利,那你便拔剑来吧。”
青衫剑士浑身颤抖,怒不可遏:“你倒是真把自己当成圣人不成!”
程知远道:“你都说了,剑圣言过,剑要从手而握,从前而出,知晓要落于何方,你现在如此暴怒,想要斩我,那我问你,你要斩我哪里?”
青衫剑士陡然一愣,脸上愤道:“我斩.....何处不斩!”
他手中宝剑扬起!
但下一瞬间,程知远的剑突然点到了他的眉心处!
就如同剑神童子初见程知远时一般。
一丝殷红之血缓缓下落,嚣器剑发出桀骜之声,相比之下,青衫剑士手中的宝剑则是发出一道晦暗的嗡鸣,僵硬的停留在半空,仿佛泄了一口精气,变得有些颓然。
赤唇转白,青衫剑士面色涨红,浑身剧烈抖动,程知远收回剑去,摇头道:“我如果要杀你,便斩你眉心,便断你头颅,什么诡谲光明,一剑出去,让人反应不过来,哪里又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君子以善对善,以恶对恶,意气之争,怒火上头,可你也要知道剑落何方,我听完你的话,便明白了,你根本没有了解剑圣所说的真正含义。”
程知远的眼中升起一丝怜悯:
“知其表面而不知其所以,实是如对牛弹琴,猢狲听曲。”
是啊,这不是很浅显易懂的道理吗,当青衫剑士把剑圣的话说出的一瞬间,程知远就明白了,剑圣究竟讲的是什么。
不要被自己的本心蒙蔽,要明确的知道,剑尖究竟要指向何方。
这一剑或许很长,或许很短,或许如光,或许如雨,但总归会落下去的,不论是到清风荡起的衣角,还是到滔滔滚滚的江河。
青衫剑士面色惨白,剑圣的话语,程知远的解释,以及他自己的理解,三种声音交错不定,但冥冥中的直觉告诉他,程知远说的或许是对的。
这种愧疚,这种愤怒,这种复杂而又无力的情感,那么练剑到如今,皆是曲意,从不曾有直,那练剑到如今,又有什么用处!
对人发怒,持剑要斩,却不过眨眼就被别人点剑于眉心,生死不由自己!
何等耻辱,何等悲哀!
青衫剑士越想越怒,越想越恨,如钻入死胡同般,猛地握住手中的剑,两臂一抬,对着自己的脖颈便横剑而上!
锵!
麻衣剑士面色惊变,突然出手救人,然而就在他的剑抵达的前一秒,程知远的宝剑,已然落到青衫剑士的剑躯之上!
宝剑被一击挑飞,此时麻衣剑士的宝剑才姗姗来迟,这种情况,让后者登时无比惊骇。
程知远出剑之速,一如方才点剑于青衫眉心之时!
麻衣剑士不需仔细思考,便明白,如果只论速度,不说剑势,程知远或许远在他的手段之上,不说杀人,就连救人都慢了一线,这不得不服,实是甘拜下风。
“也确实只有这种高手,才能说出剑如君子,警示己身的天人语啊,杀人救人,不过一念。”
他收起对于程知远的惊叹,随后看向青衫剑士,怒道:“荆轲,你怎得说不上两句便要自刎,心智脆弱竟至此地吗!”
青衫剑士的宝剑跌落在地,他神态凄惨,咬牙握拳,程知远看着他,露出不解的神情:
“不过一次论剑而已,何至于此?”
青衫剑士凄怒道:“我如肉牛,更是猢狲,愧对剑圣讲学之意,如何不当去死?”
程知远摇头:“牛亦有得道之日,猢狲也有舞棍之时,凡握剑之人,不要轻易谈死。”
青衫剑士看着手中宝剑,狠狠插入荒草泥土之中!
“今日之事,永记于心,今弃此剑,从头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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