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是不是吃定了他?
华红军夹着香烟,在屋子里兜圈,满心烦闷。可是想了半天,他还是先给给儿子打电话,为自己刚才的冲动做弥补。
“阿兴,到家了吗?”
“爸你还怕我走丢不成。到了,在洗澡。”
“秋凉了,别再洗冷水澡。”
“什么时候吃不消什么时候停止。爸你打算说什么?”
“红星厂是我的命根子……”
“对不起。”
“说到红星厂,我太激动了。其实你做得很好,你比我那些朋友的儿子都出色得多,你缺乏的只是国内的经验。我刚才不该这么否定你,你别放心上。”
“爸……”
“别说了,我们父子不用说对不起,你也不会把我说你的放心上。你洗澡吧。”
这话却也提醒了华红军自己。
他对儿子这么信任,那么刚才又怀疑什么?
实在是看别家父子为钞票反目,看得多了,谁都会疑神疑鬼。
可是,他的儿子与别人的完全不同,他的儿子有才,看华夏兴从德意志带来的照片,那开的车,住的房,一切的吃穿用度,都比在这边的强。
还有儿子说起在德意志的收入,他没想到儿子这么一个技术人员的工资会那么好,不会比他一年的实际收入差。
儿子其实根本没必要下那么大力气来谋他那么点儿财,只要回德意志去儿子就海阔天空了,反而是他死死地拖住儿子。
那么,他还怀疑什么,迟疑什么。
“阿兴,明天开始,我卖老厂,你建新厂。出手要快,争取半年建成。”
“明天星期天,什么都干不成。”
“订计划!”
虽然老爸在电话那头是大吼一声,可是华夏兴却对着电话舒展了眉头。
老爸似乎很有被迫逃亡的意思,但是,华夏兴却觉得,这才是最佳的选择。
要不然,留在红星厂原址,想扩张,没地皮没资金,还有那一大帮黄叔徐伯等人的掣肘。
可是,华夏兴此时也对红星厂依依不舍起来。
那几乎是他从小到大的另一个家,他即使离家多年,回到红星厂,依然能闭着眼睛在车间里面行走无碍。
他拿着几份各式各样开发区工业区的资料看了会儿,心中却一直压着红星厂的影子,脑子里飞来飞去的都是红星厂的一砖一瓦。
资料再看不下去,他起身出门。
下地库取车,还没看到自己的车,就见入口处大灯雪亮,飞驰进来一辆普桑。
华夏兴见此不好,连忙闪到柱子背后。
那车飞驰而过,“嘎”一声,停在弯道中间。华夏兴才看清,这是杨丽的车子。
华夏兴本想走开,这家的大哥实在无赖,他不愿搭理杨丽。
可回头,却见杨丽跌跌撞撞出来,步履不稳。
喝多了,华夏兴想。
他见杨丽摇摇晃晃用力关门,车门关上,她也趴在车门上不会动弹。
华夏兴看不下去,只得上前搀扶。
他见到杨丽微微抬眼认出是他,忽然妩媚地一笑,他只觉得杨丽半个体重都压到他胸口,顺着他胸口软绵绵滑下去。华夏兴惊得拿德语喊德意志上帝救命,大力抱起杨丽,免得她妄图从大地获取力量。
将人抱进电梯,华夏兴俯身按楼层的时候,忽然觉得耳根有触感,他又不是不识人事的纯情小生,顿时火烫了半边脸蛋。
抱扶着的温香软玉也环抱着他,而且还不安分地不停蠕动,呢喃着他的名字。
华夏兴继续小和尚念经一样地向德意志上帝求救,全身动都不敢动,唯有两只眼睛紧紧盯着电梯跳跃的楼层指示,指望快点到达。
终于将杨丽抱出电梯,杨丽却嘀咕不愿回家,不要一个人呆着,紧紧抱着他不放。
华夏兴哪敢逗留,擅自打开杨丽的小包摸出钥匙,将人塞进屋里。
杨丽虽然醉得糊里糊涂,却跟能精确地将车开回家一样,她紧紧搂住华夏兴脖子,精确地找到华夏兴的唇。
华夏兴挣扎走出杨丽家门的时候,傻站了好几分钟,才魂兮归来。
他看看被他闭合的门,不断在心中警告自己,不可以,不可以。
他连忙趁一息尚存,拔腿逃离。
沿路,看到那些媚眼乱飞的霓虹灯,他很有下车进去的冲动。
他连连告诫自己,不可以,不可以。
他一往无前地开向红星厂,最终胜利到达。
门卫的话兜头浇了华夏兴一盆冷水,门卫告诉他,他老爸先他一步,早已一个人进了金工车间。
所有的绮念瞬间消失,华夏兴蹑手蹑脚步入金工车间小门。
他见到老爸一个人背着手站在夜色中,背影那么孤独,那么渺小,看上去很是恓惶。
“爸。”华夏兴见老爸受惊回眸,他分明看到老爸眼里的泪光。
“爸。”他大步过去,老爸却回过头去,背着他拿手背拂过眼角。
“爸,我也舍不得,忍不住过来看看。”
华红军本不愿让儿子看见眼泪,但听儿子这么一说,他的眼泪又控制不住地往外奔涌。
华夏兴心酸不已,伸手抓住老爸的手,紧紧握住。
他的眼前都是杨富贵的影子。
虽然撤离红星厂是他做出的选择,可是,他恨杨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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