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于别人来说,那冬天只是几个月,而对于顾疏幕而言,他的冬天长达几百年。
来到白垩纪本以为是春天来了,结果发现不过是一场短暂的回暖,这才是冬季的刚刚开始,即将来到的更加严酷的寒冬。
顾疏幕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出生,但他知道自己被他的父亲兼师父捡到的那一年,北宋成立了。
他经历过檀渊之盟;眼看着元吴建立西夏逐渐强大;他曾经是王安石新法的赞成者;他经历了屈辱的靖康耻;他看着金国一举独大,灭辽灭北宋;他等来了南宋的灭亡和元朝的建立;他见证着元朝四处起义然后明朝建立;他也曾遥遥地看着明长城修建;目送郑和七次下西洋;他有幸认识后世出名的戚继光;他看着强盛的明朝一步步衰败,清朝的崛起;他历经了康熙的发展,乾隆的鼎盛;见证了清俄《尼布楚条约》;他曾站在林则徐销烟围观的人群之中;他亲眼看着民族的衰微落寞;历经了洋务运动的反抗;他还看着腐朽的清王朝灭亡,民国的来到;直到国民政府的成立,日本的入侵;随后他又见证了新中国的诞生,民族的崛起……
他经历了太多太多,直到他早已厌烦。
顾疏幕上一生亲眼见证了不知其数的人在他面前死亡,他亲手送走了挚爱的亲人与朋友,直到他不再有朋友亲人。
他孤独一人走来,满是落寞地离开了那个世界,来到了这个无忧无虑的时代。
可是这一切又将重演,顾疏幕却无法再麻木无情的面对。
一颗将会灭亡整个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生命的小行星就在他头上的天空中闪耀。
顾疏幕不能再冷漠以对。
他经历了那么多,什么事也没有改变,而如今他想要改变顾小角的命运,却发现他无能为力。
或许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心里还保留着一丝希望。
有些事情,虽然可以改变,但对你而言,其实早已注定。
顾疏幕看着还在睡觉的顾小角,突然有一股悲伤想要宣泄,他想要将这一切告诉别人。
他轻轻地走到顾小角身旁,用手抚摸着他硕大的脑袋,然后将头轻轻地靠过去,在他耳边说道。
“小角,你知道吗?我活了好久好久,经历过许许多多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所有人一生该经历的我都经历了。看着一个个熟悉的人相继离我而去,我从最开始的悲伤难过,到后来的无言沉默,现在,我已经无所谓了。即使有人离去对我而言也不过只是平常生命的一天。”
“对此我已经毫无感觉了。”
“但是,我不想你离去,真的不想。”
“可是我无能为力,真的很抱歉,你能理解我吗?”
“你能听懂我说什么了吗?”
“其实啊,我已经一千多岁了,是个老人了,老人都喜欢唠叨的不是吗?”
顾小角在熟睡着,顾疏幕只是对着它在自言自语,他不需要它听到,顾疏幕只是想要对一个人倾诉而已,哪怕它没有听,哪怕它听也听不懂。
顾小角睡得很熟,它终究只是一头恐龙。
看到这一幕,顾疏幕的眼神突然暗淡下去,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随后低低地说了一句,只听到他喃喃地说:
“你什么也不知道,你也不能理解我说的话,你甚至,根本没有听懂一句,你终究不是人……”
顾小角在睡着,即使它醒着它也听不懂顾疏幕在说什么,他们之间有着一层无法代替的隔阂。
顾疏幕静静地看着它,然后忽然用双手抱住他硕大的脑袋,用额头轻轻靠在它的眼睛旁边,就这样靠着。
不知道为什么,顾疏幕就像这么一直靠下去,直到所有生命凋零,直到世界毁灭也不放开,让他真正的死亡。
他不想再经历那种痛苦,那种亲眼看着亲密的人死去的痛苦。
最难过的不是你救不了他,而是你知道自己可以活着,而他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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