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真迟缓地眨眼,慢镜头一样,说:“我真的很怕做手术,我已经经历过两次了。你不知道身上插满管子的那种痛苦。我太清楚我的身体了,可能我会死在手术台上,我不想那样死。”
原韶希摇头,“换你是我,生命只剩被剥夺的时候,你就会知道生命的可贵。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也许吧。”亦真抿净最后一口咖啡。“所以照顾你妹妹的事,还是去拜托夜烬绝吧。你和秦严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原韶希摇头,说:“你不必担心,我不告诉你,是为了你知道。总有人知道的。”
“我很想鼓励你在爱里活下去。可那样太自以为是了,也许自首——,算了,还是你自己做决定吧。”亦真已经拿起了包。
“等一下。”原韶希叫住亦真,说:“好好照顾他,好好和他在一起,他真的很爱你,拜托。”
亦真拿起包走了,包是头脑与思想的容器,填满了诊断报告。
当晚,亦真沐浴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剥落的死灰墙皮的样子。电话这时候就打来了,原韶希真的死了,从废弃建筑物上一跃而下,那是想要自由跟解脱的证明。
“她留了遗书,承认了自己的犯罪事实。扮成服务人员,将混有玻璃纤维的海盐混入了材料里。”夜烬绝说。
“哦。”亦真听见自己空落落的一声。在大脑里倒带最后见到原韶希的场景。夜烬绝觉得有些奇怪,叫她:“小真?你怎么了?”
“她今天下午找过我。”亦真说。
“她跟你说什么了?”
“说她是凶手。她还拜托我好好照顾柠珺。我让她去找你,她没去吗?”
“可能是她跟我说的话够多了吧。她没告诉你原因?”
“我想她已经告诉了。她说我知道了有被灭口的危险,看样子是个不能被得罪的人。是夜阡陌吗?”
“我想你是正确的。”夜烬绝撇开不提的样子:“我找人去陪你。我大概后天才能回去。”
“不用了。”亦真冷冷拒绝。
“为什么?你不害怕吗?”
“我已经休息了,要来改天吧。累了。”
夜烬绝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大概是从没听过这种语气。像深邃的地洞里有光探入,发现根本不可能出去。亦真这几天总是怪怪的,像回到纽约的那时候。
“真的没事吗?”他小心翼翼地问。也许是被原韶希刺激到了,需要好好休息,那也可以理解。
“嗯。晚安。”亦真说。
“晚安。”夜烬绝道。亦真挂了电话。
亦真把头发吹干,一个人在沙发上默坐了好一会儿。豆芽睡在沙发上。亦真把猫盘子装满,想起死后财产分配问题,留给柏新是最适合的,总得给活着的人留点什么。夜烬绝?他就算了吧,要不是他她也不会这样。
一股脑掀翻医药箱,撕锡箔纸像植物的锯齿型叶片在咬手。亦真从没有这种机械上的耐心。药品像五颜六色的建筑遗骸,堆在手里,就着水吞下去。胃里的马达,开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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