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号那天,天气不是很好。
早上下了点儿小雪,轻飘飘地往下撒,铺在地上,薄薄的一层。地上干冷干冷的,落的雪没有化。
伊人起了个大早,去超市买点肉菜蛋,早上的都新鲜,能挑的也多,不跟下午那会儿似的,都是拣剩下的。肉菜都是给秦朔预备的,伊人想着秦朔爱吃的,每样都买了一点,不多,吃一顿的量。伊人是想着,等秦朔回来,再一起逛。
伊人不大爱逛街,但爱逛超市。买点儿吃的用的,伊人能在超市呆好长时间,一包盐伊人也会把货架上的挨个比对一遍,倒不是多挑剔,只是因为伊人觉得这是种乐趣,秦朔也乐意陪她一样一样地比。
秦朔也跟伊人一样,喜欢这种有烟火气的地方,能让人感觉,活生生的地方。
买菜的时候不出意外地遇见了很多阿姨大妈,都是五六十岁上下,见伊人这样的小姑娘一大早来超市,觉得很稀奇。
伊人过完年也才二十一,脸又显嫩,扎个马尾一身运动衣,说是十五六也有人信。
有几个大妈看着伊人好玩儿,跟伊人念叨着自己多年来攒下的小诀窍小秘方,又问伊人多大了有没有对象,伊人笑着一一答了。又拣着阿姨们说的,觉得靠谱的,记了几条,等有机会试试。
回到家里也还早。把头天晚上洗好晾干的衣服收回来,熨平整挂起。秦朔屋里的床垫被子,伊人也趁着前两天太阳好,搭出去晒了晒。这会儿换上干净的床单被罩,干净松软。
伊人喜欢什么,就会格外用心。秦朔知道。
秦朔也知道,伊人不是喜欢做这些繁琐费时的家务,伊人只是想,对两人的家用点儿心,伊人只是喜欢两人在一起,只是喜欢他。
屋里屋外收拾干净,已经过了中午一点,伊人看了看手机,秦朔没发什么消息。伊人觉得有点儿奇怪。
秦朔知道伊人爱操心,上飞机回家这种事,还是会跟伊人说一声的。但眼下一条消息都没有,伊人不知道是不是秦朔忙忘了还是怎么,想打电话,但算算时间觉得人应该在飞机上,所以就只留了几条消息,想着等秦朔下了飞机能看到。
下午还有课,伊人中午没来得及吃,但也没觉得饿,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拿好书,往学校走。
下午只有两节课,四点多就能下课。秦朔的飞机晚上才能到,所以伊人该上课还是上课,倒是不耽误。
下了课,伊人看了眼手机,还是没消息,再查秦朔的航班,正常起飞,准点应该能到。伊人心里有点儿躁。
外面的雪下得正大,不像是往下飘,有点儿像一层厚纱往下压。伊人站在窗户前看了会儿。班里还有人,大概都在等着这阵雪下完,伊人想着去得早也接不到人,只能干着急,就打算在教室里自习做会儿题。一直到时间差不多,才出门叫了辆出租,去机场接秦朔。
入了冬,天黑得早,五点多就已经没太阳了,到不了六点天就能完全黑透。伊人出了教室才看到,地上树梢,雪已经积了很厚的一层了。
雪能没过脚面,伊人一踩一个坑。路上有不少人在玩儿雪,兴奋地哇哇大叫。伊人路过,见有个姑娘伸手掏了把雪塞到旁边一个小伙子的脖子里,冻得人嘶嘶地抽气,一边把雪从领子里往外抖,一边看着姑娘笑,有点儿无奈的样子。
伊人被周围的气氛带得有点儿兴奋,也想抓一把雪跟谁玩会儿。
……要是把雪塞进秦老师脖子里会是什么样?
伊人细想了想,觉得自己没准会死得很惨,随即撇撇嘴,酸不溜的模样,又看了会儿,走了。
伊人到的还是早了,找了个人少的角落看剧,等着到点。
看得差不多到时候了,伊人才往接机口站了站,看着人一拨一拨地出来,跟玩连连看一样,一个两个的从里头出来,跟外面的人站一块,四五人凑成一堆儿,然后嘭地就消失了。伊人等得无聊,一边瞅着出来的人,一边在脑子里给连连看们配音。
嘭!又走了一堆儿,unbelievable!
伊人一直等到手机就剩百分之十的电,连连看们走得干干净净,也没看到秦朔。
伊人又看了眼手机,给秦朔打了个电话,通是通了,没人接。又等了一会儿,才见那边回消息:项目有点儿问题,赶不上这班飞机了,等忙完给你打电话。
伊人松了一口气:好在不是坐飞机坐丢了或者在那边出了什么事。
可安心归安心,不高兴总是有的。
伊人皱着眉头回消息:你先忙,等有空再说。
都过了半夜了,白班的公交早没了,只有几趟夜班车,稀稀拉拉的一两个人。伊人犹豫了会儿,想到各类神神鬼鬼的小故事,怂得不敢上车。司机也等的不耐烦,问伊人上不上,伊人摇摇头跑走了,转身还听见司机骂了句什么。这倒是让伊人觉得安心了点。
伊人又看看出租车,联想到雨夜杀人案,又是把自己吓得一激灵。想了想,干脆找了个在周边的、大点儿的酒店,开着导航一溜小跑。
雪本来是停了的,停了好长时间,但这会儿又下了起来,跟早上那会儿一样,洋洋洒洒地往下飘,不大,细密的样子。伊人顶着雪,路上的雪还没被踩实,不滑,但走着也费劲。伊人到前台时满身是雪,可衣服里愣是一身的汗。
房间剩的不多,伊人也没挑,跟着服务生过去了。酒店用的中但央空调,大概是因为房间位置不好,暖风有点小,温度也不大够,哪儿哪儿都是冰冰凉的。跟打前台想换间房,又被告知没有房间,伊人只能穿着毛衣躲在被子下面,抱着手机打哆嗦,心里一阵阵地委屈。
伊人觉得有点儿憋不住,翻了会儿秦朔的朋友圈,手机一扔,扯了两张纸盖在眼睛上,开始哭。
伊人知道自己委屈不是没理由的,但又总觉得这么大的人了为了这点儿事哭鼻子太丢人,怎么办呢,忍又忍不住。
……算了,哭吧,哭完爽了就行了。哭完眼泪鼻涕一擦老子还是棒棒的。
伊人这么想着,抽抽噎噎地哭,手机连着震了几下,让伊人有点分神。
伊人揭开眼前的纸看了眼手机,是秦朔的电话。伊人生气了。
委屈就委屈了,哭一会儿居然还要被打断,没这样的!
伊人把手机塞另一个枕头底下,盖严实了,接着哭。手机也接着响。
秦朔大约知道伊人去接自己了,也知道这会儿还没睡,所以一个接一个的打,一直打到伊人哭够了,才被接起来。
伊人的声音里还带着点儿鼻音,秦朔猜也知道伊人这是哭了,登时着急了:“这是哭了?诶!”秦朔急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伊人都能想到这人原地转圈又没辙的样子。
秦朔又叹了几口气,坐下来,靠着椅子背,揉了把脸。
已经两天没合眼了,真的很想回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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