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朔不是那种像伊人一样很容易愧疚的人。秦朔很少会觉得愧疚,更多时候是自责。就比如在伊人答辩之后。
秦朔知道两人现在的状态并不能算作大众眼里的正常,自己跟伊人的关系也不能特别符合伊人那边朋友长辈对伊人的期望——好好读书,毕业后找个安稳的工作,或许等到工作后三五年,二十七八的年纪,才考虑结婚、生子。
秦朔把整个进程都提速了。
秦朔记得,两人刚和好、把伊人怀孕的消息告诉安年时,安年特别生气,秦朔还记得,安年问了一句,你让她怎么参加毕业典礼,怎么参加答辩。
秦朔当然知道安年在气什么,只是秦朔当时以为自己是有能力解决安年担心的这些事的,就比如这些在背后指指点点的话。秦朔以为,这些指指点点的话永远都只会在背后,秦朔知道按伊人的脾气,这些背后的说辞她是永远都不会在意的,只是秦朔没有想到,原来这些话还能放到明面上去讨论,这些话在这样一所大学里居然能被听到。
不说上流社会,中产阶级秦朔是已经步入了的。秦朔大大小小的事经历了这么多年,在生意场上见够了人为了点钱可以怎么争夺,知道一个人只要不去主动害人就已经是抱着极大的善意了。秦朔知道人可以有多恶毒,也知道人心会有多险恶,但秦朔现在再想,还是觉得自己,经历的太少,了解的太少,把学校里的东西看得太干净、太高。
所以安年那么生气是有道理的。
秦朔现在再回想起安年当时的反应,才觉得,自己到底还是不够了解伊人。
伊人只是嘴上说着不在意而已,等像这种腌臜的想法都到跟前了,怎么会真的不在意?
她只是习惯了。
秦朔以为,伊人小时候在那样的环境下有过那样的经历,是不幸,但伊人现在已经跟以前的那些没有关系了。她有了新的同学朋友,新的邻里同事,新的人生经历和新的家庭,以前的那些,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再经历一遍的。
秦朔觉得,还是自己大意了,是自己的保护不够。
先是师生关系,这本就遭人诟病,再又两人早婚、伊人怀孕,自己应该能想到那些人会怎么在背后指指点点。
秦朔是不怕这些闲言碎语的,伊人也不怕。
可毕竟,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秦朔怕的是这个。
秦朔怕,因为自己,再让伊人受一些本不该有的折磨。
天热了起来,白天也就越来越长,两人到家的时候,虽然已经过了七点,但天都还没黑。
两人本来计划着答辩结束就出去吃一顿的,但秦朔很明显地被那个垃圾搞得没兴致了,伊人见状也就没再提。
秦朔大概忘记说好要出去吃饭这回事了,两人径直回了家。
伊人原本是对这种事在意的,毕竟刚建立起世界观价值观的孩子,还不明白世事,听到这些话,怎么会不难过。可难过多了也就明白其中的道理了,也就不会在意了。
伊人越是长大越是发现,这些人说的这些话、对人做出的那些评价,并不是因为被评价的那个人真的有多差,而是因为他们自己太差。太差又不思进取,生活一团乱麻,除了口头抨击那些比他们努力且过得好的人,能让他们自己过得舒服一点外,没有别的办法。伊人自从想通了这点就转变了思路了,说这种“没有任何价值除了给一个人贴标签做出评价”的话的人越多,自己就越是过得比他们好。
不过伊人就算想得再明白,也多少是有点不开心的。这种话虽然不能当真,但进了耳朵总会让人觉得不太舒服。
家里的空调出门没关,三月毛厚,怕热。开门进屋都是凉飕飕的冷气,伊人从蒸笼一样的外面进到屋里来,舒服地忍不住叹了口气。
秦朔弯腰帮伊人拿鞋,听见伊人出声抬眼看了看伊人,见伊人高兴,脸色也好了点。
三月听见两人回家的动静,溜溜达达从猫爬架上下来走到伊人脚前,贴着伊人的小腿蹭了蹭,谄媚地叫了几声。
秦朔看看三月,没搭理,把伊人换下的鞋收起来:“想吃什么?”秦朔说完才突然想起来,好像之前说过今天要出去吃的,“之前是不是说要出去吃来着?”
伊人点点头:“不过我有点累了,在家吃?你要是累的话就叫个外卖吧。”
秦朔着急忙慌地把手里的东西放好,洗了手,坐到伊人旁边翻手机:“我看看你想吃的那家店有没有外卖。
店家信息还是很好找的,秦朔查了一通,有点沮丧:“没外卖,我问问他们能不能给打包,我叫个跑腿去拿。”
伊人看着秦朔,察觉出秦朔的不大对劲了。
秦朔一直都知道伊人没那么娇气,所以像平常情况下这样,忘了也就忘了,回头还想吃再去就行了,也没见秦朔这么着急上心过。伊人颇有些惊讶,可伊人到底是个聪明人,这其中缘由并不难想。
“OK了,店里能给打包,我叫了跑腿,一会儿取了送过来,你吃什么?”
伊人看着秦朔:“两个奶黄包,一份竹升面,一份虾饺,还有上次那个桂花什么糕?”
“桂花山药。”秦朔接话。
“啊,那是山药啊,还没见过那种做法。”伊人自言自语。
“点过了,一会儿就到。”秦朔说着起身,回头看着伊人,“喝点什么吗?”
“冰箱里的零度还有么?”
“我看看。”秦朔走到冰箱前,三月窝在冰箱顶,见秦朔过来拉开冰箱门,也跟着伸头往冷藏室看。
“零度没有了,百事行么?”
“嗯……行吧。”伊人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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