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半个月的军训,他被晒得脖子和身体分成了两截。不过,好在认识了不少新同学,处得还不错,驱散了他大半的离家之情。
血气方刚的少年们课后一头扎进杂草丛生的操场,一身臭汗之后什么烦恼忧愁的全都抛洒在泥土里了。宿舍熄灯之后,伙着几个人打着小手电偷摸议论漂亮的女同学。谁新买了袜子宿舍里挨个要穿个遍,时间久了,大家都混得谁也认不出自己的来了。
因为想着节省几块车费,韩庆余三个月回一趟家。从开始离家时的不舍心酸变成了对下一次回家的满怀期待,离家也慢慢成了习惯。
空余的时候,他没少在县城里的大小书店蹭书看,时常流连其中忘记吃饭。他深切体会到徜徉在知识海洋里的痛快,书中自有黄金屋和颜如玉,哪还用得着吃那些人间俗物?
这直接导致他回家过年的时候整个人瘦了一圈,被老母亲搂着好一阵心疼,直说过完年要跟着去学校那边租房子专门给他做饭,最后被韩国富冷声打断,才让这一出母子大戏落幕。
想必人都有很强的适应性,韩庆余越来越习惯短暂的分分合合。高中三年,他时常将身边的见闻在信中说与母亲听,偶尔透露出对更大世界的向往。母亲已经学会了自己独立写信,她略显唠叨的习惯在信中一览无余,常在前边说过的事情后边肯定会不止一次的重复,而且是换着法的重复。他有时候看着都震惊于母亲的文学素养,自己这点儿天赋估计是遗传自母亲。
……
转眼到了暑假,韩庆余在家帮着把春花生和春玉米收了。刚歇了不到一周就接到学校的电话,通知去报到,说是高三提早开学先去补半个月的课。
韩林氏着急忙慌收拾了东西,塞了生活费,又再三叮嘱了一番,寄予厚望的送走了儿子。
千禧年将20世纪的尾和21世纪的头揉合在一起,注定是硕果累累的一年。三月份提出三个代表,五月份与欧盟就我国加入世贸组织达成双边协议,九月份悉尼第二十七届奥运会我国体育代表团名列金牌榜和奖牌第三名……
放下手中的政治卷子,韩庆余揉揉眼睛,大事他只在书本上看过,小事他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羊倌镇东边开了一条省道,过年的时候大小机器和工人都没停下。镇上还扯上了电话线,他家也装了一部,现在他有什么事都是拿着那几个数字去小卖部里拨上一拨,花上三毛五毛一块的,他的事和家里事瞬间两边都清楚明了。
他专门盯着那条线研究过,也没看明白是何种仙法加持。不过,全凭着那条螺旋线行了大方便,深究的事还是等以后吧。
高三并不轻松,周六日改成了一个月过一次,早自习教室灯未亮便已坐了大半点着蜡烛苦读的学子,晚自习烛光里仍映着不舍离去的脸庞。鸟鸣、蝉声、风声、雨声、雷声及操场上低年级的嬉闹,都不属于高三,陪伴他们的是无休止的书声琅琅、做不尽的题海书山。
作为全校排名九十多名的韩庆余,隔三差五就会被不同科目的老师拎出去耳提面命一番,无一不是希望他将成绩提提再提提。他也学会了乖巧,当然更多的是对外界的渴望,埋头苦干各个击破,态度端得很正。至于发呆和神游,他都挪到了床上,但最后都以沉沉睡去做罢。
他没有再写信,最后一封写给三姐的信里他写了家里的电话号码,但寒假暑假都没有接到她的电话。或者真的像别人传言的,三姐一去不回是因为在外边找了人家,所以自己不再是她的倾诉对象。自己十八岁了,对于好看的女同学也会偶有几分暇想。她比自己大三岁长得好看,而且又过早踏入社会,身边一定也有了追求者。
所以……以后大概不怎么会见面了吧。
青春懵懂,酸大多过于甜。
“哎,庆余,老师叫你。”刚回座位的同桌拍拍他的胳膊。
他戴上眼睛,紧了紧头皮,走出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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