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知道我为什么带两坛酒吗?”
老妇人不解的看着他,他刚刚那三叩之后,老妇人仇恨的神情便缓和了下来,却是不明白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北辰老将军身死,我心中亦是难过,可老老夫人你知道吗,我二叔,他也在那场战争中去世了,坦率的说,我今天其实只是想找二叔谈谈心,顺道过来看看北辰老爷子。可是,您看到了吗,偌大的烈士墓陵,却没有我二叔的一块墓碑,我风家是什么样的人,老夫人心中不知道吗?我爹将最危险的先锋一职交给自己的亲弟弟,他在想什么难道老妇人猜不到?”
风行云说着,深吸一口气,取下腰间的那块材质极佳卖相甚好的暖玉,握在手中,缓缓闭上眼睛,双眸再度睁开的刹那,手中的暖玉尽成齑粉,这一瞬间,宁风和司马小艺同时觉得,近在咫尺的风行云好陌生,他的眼神,让人害怕,所以司马小艺上前一把拽住风行云的胳膊,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老夫人,你刚才问我风家的人是不是都是孬种,我的回答是不是,风家一直都只有一个孬种,那就是我风行云,我风行云命好,有个威震南川的老子,有个宠溺我的母亲,有两个为了我可以不顾前程的哥哥,那是我风行云这么多年来一直自欺欺人的风家家族光环。
可我风行云再混账,再孬种,再纨绔,我没有忘记我姓什么,父亲能为了我十年不见母亲,二哥能为了我和大哥年少从军,手染鲜血,背负侩子手的骂名,大哥为了周旋我的安危,二十年卧薪尝胆,我知道,我大哥心中有志向,他经常对我说,他多想有风吹过的地方就有我风家的旗帜,没有大哥,我活不到今天,我是真纨绔,他却是为了我装了十多年的假纨绔,他是抬头可见的天,我是那片白痴一般的云,如今起风了,天变了,我这云也该醒悟了,也该动一动了。”
风行云言罢,小声的对一旁的司马小艺说了句,你先回去,听家里人的话,我们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然后轻轻推开司马小艺的手,提着酒壶越走越远。
宁风想了想,今天的风行云真的很陌生,他也知道风行云需要一个人冷静,就没有追上去,而是悄然的回了天风学院。
就在宁风和风行云还有之后的司马小艺离开不久,墓园里来了一群不速之客,至少对北辰老将军的遗孀来说是这样子的。
“奉吾皇命,追封北辰老将军为忠武侯,特赐陛下亲自提笔的墓碑一块,即刻立碑,为我天风后世子孙代代敬仰,请老夫人节哀!”
宣旨的不是太监,而是皇帝的亲儿子,颇得民心的大皇子,皇帝这一手本来是极其高明的,将北辰封侯,能让那些战场厮杀的将士感受到皇恩浩荡,也能将风家和北辰间的关系孤立开来,可惜,皇帝千算万算,断断想不到老妇人的性子。
“这旨,老身不领!什么狗屁忠武侯,人活着的时候他是个平头将军,这死了反而加官封侯?回去告诉陛下,老身不需要皇家的同情。”
大皇子面有愧色,确实,父皇这一手有些不厚道,人死如灯灭,马后炮只会让未亡人寒心。不过大皇子这么想,他同行的那些个亲皇派大臣们不乐意了。
“大胆,你一介妇人,居然敢忤逆圣意,莫不是不想要了这颗脑袋!”
皇帝其实很有心机,特地叫自己的长子去宣旨,还叫十多位大臣跟随,只是想要打动老夫人而已,让她对风家怀恨,对皇家感恩戴德。
“哈哈哈,黄口小儿,老身活了一大把岁数,见过的酒囊饭袋岂止你们这么几个,要是老皇帝泉下有知,见到他昔日引以为傲的河山就养育了你们这种败类,知道他自认聪慧的皇孙多谋寡断,不知会作何感想,老身迟暮之年,死有何惧!”
老夫人大笑三声,言罢凝望亡夫墓碑,小声道。
“你听到了吗,他们想要给你封侯呢,我才不答应,我不要后人记住你,我一个人记得就好,你生前我留不住你,死后我还不能留住你吗?”
老夫人面容越来越温和,她缓缓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出现了二人曾经的点点滴滴,或许这一生真正让她无法忘怀的,只是那一幕幕马背上渐行渐远的背影,地上的人闭目祈祷送行,马背上决绝的身影从未回过头,每一次离别都在飘着雨,可天上明明是一轮红日,原来太阳也会落泪,不知道他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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