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到了岁末,这一天忽然飘起了雪花。青山隐隐,草色含碧,纷纷洒洒的白雪映衬得那草木山川愈发显得翠绿了。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新的一年即将开始,江山易主,是否也会带来新的气象?对于布衣百姓来说,或许多少会有些憧憬和期盼吧。无论如何,生活终归要继续下去,沧海桑田,人事沉浮,亘古不变的是生活本身,不但要“生”,而且还要“活”下去。芸芸众生岂非正是那烧不尽的野草,虽然历经雨雪风霜,岁枯岁荣,只要根还在,便会永远焕发着新的生命!
站在石洞洞口,方省吾遥望着京城,听着依稀传来的爆竹声,心中不胜凄楚。然而此刻已完全康复的身体,却又使他充满了坚强的力量。
有烟花升起,乍然迸放,溅落如雨的花火炫烂了夜空,璀璨了眼前,明亮了心底。
有清泪滑落,泫然垂洒,剔透如玉的泪珠打湿了青衫,浸润了心绪,涤荡了情怀。
下一刻,倔强的少年抹去泪水,心中亦有烟花绽放,春草发芽。
……………………
三月。
三月的江南,草长莺飞,春和景明。石洞更因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藏风聚气,阳气浩然。方省吾在这三个月中不但完全恢复了元气,而且他的太素功也突飞猛进,一举突破小成境界,正式进入大成阶段,丹田中已经有了内功根基,接下来只需不断地继续吸纳天地正气,巩固加强,使内功逐渐增长直至大成。
苏百无自然是欣慰无限,可是他知道这个地方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这么长时间以来没有被人发现,实属兵行险道之侥幸。但是侥幸永远不会长久的,所以还是赶紧离开为好。至于去哪里,他原本是想好了几个去处的,只是由于方省吾的伤势而未能成行。现在既然方省吾已经痊愈,而且太素功又突破了小成境界,身体更比以前强健,他自然便少了种种担忧。不过近日来,他又改变了想法,决定不去原本想好的去处了,天下那么大,哪里不能容身?江湖那么大,何处不是吾家?凭着一身本事,领着方省吾行走江湖,既可以使他增长见识,熟谙人情百态,又可以打听几位师兄弟的消息,谋得聚首,岂不是两全其美?
主意拿定,苏百无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潜入城中,又狠狠地偷了一位为富不仁的富贵人家的一大笔银子,轻车熟路惯了,却不再手生脸红,反倒暗暗窃喜得很,默念了十遍“盗亦有道”,洒脱离去。
回到石洞,他与方省吾说了今后的打算,方省吾听后欣然心喜,只道“世界那么大,我要去看看”,仿佛是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的孙悟空,一朝解除了禁锢,便要跳起来了。
次日清晨,师徒二人早早就起来了,方省吾仍是继续修炼浩然太素功,当然,这是他在这个石洞处最后一次练功了,所以他显得很珍惜,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只硕大的口袋,把此处的天地正气都装满带走。
苏百无独自整理着东西,收拾行装。其实除了几件半旧的衣服,也没有什么余物可拿的了。可是他却总觉得落下点什么似的,东找西找,左看又看,却什么也没有发现。过了一会,他才哂然暗叹道:“都说敝帚自珍,这小小石洞,此时却也令人留恋了……”
默默走出石洞,放眼望去,晨曦中一片新绿,青翠欲滴。清风徐来,带着泥土的气息和草木的清香,顿觉神清气爽,心中不禁豁然开朗。
正在这时,忽听一阵歌声自远处飘来,那声音极为浑厚有力,穿透层林,每一个字就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托送到耳边,听得极为清楚,却是陶渊明的《归田园居·其三》: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
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歌声初起时,唱歌的人似乎在山腰之处,及至唱到最后一句时,那人已来至石洞前面,端的是脚力非常,然而他的气息却极为平稳悠长,显见得他的内力也是极为深厚无比。
苏百无暗吃一惊,心道:“果然怕什么来什么,偏偏不早不晚,眼看着我和三儿今日就要远走高飞,却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横生祸端,而且来者武功之高,世所罕见,当真是棘手得很……”
他一边暗中戒备,一边仔细打量来人。
只见那人面色黄黑,相貌甚是普通,毫无出奇之处。穿着一身土布衣裳,脚下是一双普通的布鞋,沾满了泥土。肩膀上扛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破烂锄头,却仿佛是珍贵的宝贝一般,被他用一只粗大的右手紧紧握住,生怕掉到地上摔得更烂了。
双眉一轩,星眸闪动,目光犹如早春的乍暖还寒,苏百无冷冷问道:“皇甫厚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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