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入仕多久见惯了人心,就说他当了十几年这顺天府尹,审下的案子有几千几百不止,他也没想到分开审问还能发挥成这样。
若是他,分开审问犯人,也是常有的事儿,但像今天这般,左右轮番轰炸地问嫌犯不同的问题,还反反复复地讲节奏的套话。
这样的手法还是精巧而机智的。
心战术,这两个后生也懂不少。
而堂下,变着法子套话、逼供的方式都用上了,那小二已是冷汗直流,跪在那里哆嗦得有些明显了。
这状态与刚才十三个人一起跪在那里接受府尹问话时,是完全不同的。
或许人多从众,互相安慰得到,心里底气也会多一些,因而,回答府尹问题时是从容不迫的。
那时他们只是嫌犯,只要回答大人的问话就可。
而现在……他们被分开了,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留下来的被两个举子逼得根本没有太多时间思索应对。
而先前对答如流的话,在被分割、反复地问出来时,同样的回答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一再被举子反驳掉,而心里也开始惴湍不安。
“你还是再想清楚,你一个在铺中干活的小二,是怎么跑到后院里去听到菜贩闲话的?为什么要将菜贩的话传出去?”
“别说你是去后院里方便的,茅厕和菜贩送菜的地方并不在一起,你还是想清楚,怎么圆了这个谎吧。”
两个举子蹲得累了,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盯着跪在地上发抖的小二,声音冷了几分。
刚才问了一堆问题,现在就是要不停地否定、否定,在小二心思浮云时,否定得他怀疑人生、精神崩溃。
最后,吐出了一个真相,他也是收了钱替人传话的,不过听菜贩所说,也是给钱人交代好的。
至于给钱的人是谁,他不知道,只知道是个穿戴还不错的老妇,或许是谁家老夫人又或者是谁家体面婆子,他不认识。
当那小二战战兢兢地说出这个真相时,公堂门口一片哗然,就连齐文祥都吓了一跳。
竟然真的问出来了!
具体身份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从这里打开缺口,可以证明这次所谓闲话长舌事件的背后,确实是有人操控、蓄意为之。
这就与原告方所提控诉理由应对上了。
蓄意造谣、抹黑、中伤朝中从三品官员及家眷,光这一点就能定罪。
乔楠去看文书所记内容是否有出入,许靖言让之前那两个捕快将刚审完的小二关到另一处,不要与另十二人碰面,再按顺序带出下一个来。
未审的关在一处,审完的关到另一处,全部都盯好不让他们串供,这就很方便打破他们先前一起跪在堂上时所表现出来的从容态度。
有了第一个成功倒子,看热闹的人群里议论声都压不住了,全在夸这两个举子厉害。
齐文祥本来还能淡定旁观,此时见问出端倪还松了一口气,若真是性质严重,到时他也能将此案报至御前,剩下的便是得罪人,也不关他事儿。
结果就听到公堂门口看热闹那些人的议论,顿时面色微沉,有些郁闷起来。
今天的案子他当然也能省,却不想他一时迟疑,竟让叶御史钻了空子,派出两个举子来,抢了他的风头。
以后这案子便是他审出结论,怕是百姓们也不认为是他审的吧?
齐文祥蹙眉不悦地拍下惊堂木,这一声响比之前的又大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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