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夏末秋初,尸体摆不了太久。
吕不韦的棺材在家躺到第三天就出殡。
这一日,濮阳城万人空巷。
民众自发设置路祭,在门外挂白,摆上贡品,燃柴生烟,披麻跪拜。
一个传奇的风光离场,不必细说。
市集里的店铺全部歇业,在道边路祭。
青禾轩大门紧闭,与周围挂满粗麻布的店铺显得格格不入。
荆轲来看了一眼,那三人已经在门口站着。
没有大吵大嚷,只是抱臂交谈,望向道路尽头,丧队会从那边过来。
这些流氓也算是给文信侯面子的,不会在他出殡这天乱闹。
荆轲估摸着县府今天也不会开堂,便直接去城里的都亭找亭长。
濮阳城有四个亭,类似派出所。
两个在城内,一东一西,叫都亭。
两个在城门,一南一北,叫门亭。
荆轲来的是东都亭,也叫濮城东亭。
一座小院,院中两棵大桑树,三面有屋子,门口有守卫。
院外有放马的厩棚,棚里四匹马,百无聊赖。
王世正好从大门出来,看见荆轲,肃声问道:“你有何事?”
“我来找亭长。”
“所为何事?”
“被坏人骚扰了,来报官。”
他点点头,朝里指指:“亭长在。”
说完就走开,领着四个人去街上巡逻。
这个人一板一眼,说话吝言复古,也不带感情,像块严肃的木头。
虽然之前在青禾轩处理纠纷的结果令荆轲非常不满。
但他毕竟看起来铁面正义,又是游徼长,很容易令普通百姓产生信赖,荆轲也不例外。
他想了想,按照前天的情况,如果没有特别的利害关系,换做自己,估计也会那么说。
都亭是治安吏们休息、集散的场所。
几乎全是武吏,每个亭只有一个掾吏做文书。
这会儿没什么人,大多派出去给文信侯的丧队开路了。
荆轲穿过院子,引得一只大黑狗“汪汪汪汪”直叫唤。
它被拴着,链条绷得紧紧的,犬牙龇张,口水乱喷。
黑狗左摇右摆,对陌生人仇深似海,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过来撕碎荆轲。
“哎呀——喊什么啊——”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不知从哪响起。
接着,一只鞋从旁边飞出,准准砸中黑狗的脑袋。
它“嗷呜”一声,缩着脑袋掉头,原地转了个圈,闷哼一声趴下,哈哈哈吐舌头。
荆轲循着飞鞋的方向看去,一个挺着酒肚的大汉正赤膊躺在树底乘凉。
身下垫着草席,脸上盖着斗笠。
翘着腿,抠着脚,刚才那只鞋就是从这脚上扒下来的。
他知道院里来外人了,也不掀帽去看,打个哈欠:“把鞋……呃啊……给我捡回来。”
荆轲看看黑狗身边的葛鞋,并不理他。
向他走近两步,随即说道:“这位壮士,我要报案,请问亭长在哪?”
大汉长叹一声,挠挠肚皮:“啊唉——大热天的报什么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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