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场交割,银货两讫。
林憬还将盈持送回池家大宅的后街,掏出怀中的一沓银票递过去,盈持抽出五千两来,其余的又推了回去:“三千两是你的那份,剩下的先存在你那里。”
林憬还不接,只古怪地看着布衫丫髻的盈持:“你为何信我?”
黑沉沉的大街空旷无人,前方低矮的天际打出一道细如根须的闪电,照亮了屋宇鳞次栉比的上京卧虎藏龙的一角,遥远的夜空随之响起闷雷,咕噜噜滚落在远处莽莽的山脚,盈持仰起头来,看着眼前的林憬还,鲜衣年少却已隐有渊渟岳峙之势。
然而她只讳莫如深地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难不成有什么说什么,告诉人家其实早就注意他了?
曾两世为人,且贵为长公主,盈持身边常有蒋矛那样身手极其漂亮的侍卫跟随,无需明察秋毫的辨识,她甚至凭直觉就能捕捉。
在池羲光的院子里受差使,这大半年来,盈持自然不止一次见过林憬还,当林憬还跟随池羲光打身旁经过,仅从步履身姿,盈持就有六七分的把握他身负武艺,只不敢十分确定。
直到昨日无意之中窥见林憬还出手,那种速度与力道,绝对是练过的。
至于为何放心不怕他贪墨,倒不如说她相信的是自己的手段。
盈持目光如电:“反倒想问林二爷,为何肯帮我这小小丫鬟?”
自从盈持重生在滑了一跤跌破头的“大素”身上,然后了解到这一世的身份竟然是——家生子!
她想不通上天出了什么岔子,可身份转换过于悬殊的落差带来的冲击与震撼,当初曾让盈持十天十夜都不能缓过劲来。
因而当盈持回过神来接受现实,她开始苦心筹谋面对,定要趁早摆脱了这层身份才是。
却又谈何容易。
奴籍的泥潭与良籍的平地隔着一重天,更何况还是最卑贱狼狈、戴着世代为奴的枷锁的家生子。
年方九岁,人微力薄,看看身边,家中只得一个五十来岁的祖母李嬷嬷,一个年幼的妹妹小素,病的病弱的弱,尚要分心照顾,并不能带来半分助力。
因此盈持虽心急如焚,却也只能默默地物色合适的借力之人。
见盈持问的认真,目光迫人,林憬还的回答却是:“不过是好奇,看你能翻起什么大浪来。”
说着,伸手接过银票,转身要走。
“且等等,”盈持忽又想起一事,“与我一道的水仙姑娘,想要回她的扇子。”
“嗯。”
林憬还回到池府西首的外书房,步入自己房中,将银票锁进槅子上的匣子中。
案头灯火幽黄,映照出多宝槅旁墙上挂着的一轴画,看起来年代久远,画中没有人物也没有山水,只一杆笔直的方天银戟,刃如秋水,两弯月牙坚硬锋锐,冷气逼人,只是静静地停留在画卷上,却仍有一种流星赶月伏虎屠龙的气势,戟旁书四字:即墨铖成。
……
晨起下了场雷阵雨,早上湖里的荷叶兜着大朵的露珠,风翩翩而来,荷花清香正盛。
盈持从湖心亭的船桥上弯腰折了几支粉荷,嘴角含笑待送至上房插瓶,一回身却猛地眼前见个人,唬了一跳。
却又觉臂弯一动,原来是被水仙轻挽住了,水仙似与她极亲昵的样子,低声问道:“大素,昨儿夜里你怎的回家去了?”
盈持定了定神,听水仙语气不免急躁,因见左右无人,这才道:“姐姐吩咐的事情我不曾忘记,昨日家去之前,我找林二爷要姐姐的扇子,谁知林二爷竟拿个匣子咚地放在我跟前,教我自己从匣子里找!”
水仙愣住了:“他这是做什么?”
盈持暗笑,嘴上却道:“那匣子里尽是些扇子、坠子、手帕、香囊,簪子什么的,连咱们十四爷的玉竹扇子都在里头。林二爷说那边书房常有人落下东西,全收在那匣子里,他不知姐姐掉的扇子是哪一把,所以教我自己从里头寻。只我翻遍了,也没认出哪一把是姐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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