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皇上……”
龙椅上的天隆帝抬起头,一看是最不想见到的人,当下眼珠一弹:“又怎么啦?”
声音不善。
户部侍郎顾献德觑了眼对面的内阁首辅,硬着头皮出列:“皇上,现征讨河套的兵马约有八万,兵部尚不曾有敌寇北退的消息,司大人找户部讨要这下一年的军需供应,大约折银八百万两。”
“你给他不就是了?”方要脱口而出,在听到最后那个巨额的数字以后,天隆帝立刻收住了话头,表情瞬间从不耐烦转为震惊:“什么?怎么会那么多?”
顾献德叉着手塌着肩,满脸郁郁:“回皇上,往年都是如此。”
天隆帝左右都没能想起这码事,可想不起不代表从此不再拨军饷,毕竟仗还得要继续打不是?
当下眉头一蹙,在心里头把自己的内库过了一遍,很防备地问:“户部还剩下多少银子?”
“回皇上,即使把各地报上来的秋粮与岁办折银算进去,也还差四百万两。”
眼前似乎出现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黑洞,天隆帝身上骤然一冷,一拍龙案气得身子前倾,冲着顾献德大吼道:“你怎么不早说?!”
顾献德扑通跪下,两行老泪下来:“皇上,微臣斗胆还请皇上将金花银分拨国库,以充军饷。”
每岁的金花银全存在皇帝的内库之中,国库要不到一点甜头。
可天隆帝一听,果断捂紧口袋,笑话!
给了国库,朕岂不精穷了?!
一眼瞥见史化成站在右首,深敛着两道花白的长眉,看起来面色凝重。
“不知首辅大人有何高见?”
内阁首辅史化成见问,遂吟哦了下,上前一步道:“皇上,有件事情,老臣也不知道该不该向皇上回禀。”
“这都什么时候了?快说!”天隆帝只要一想到自己兜里的银子快捂不住了,简直坐如针毡。
“皇上,河套那边仗也打了小两年了,那些焉契人如此不好对付,这仗岂不是要打个没完没了了?”史化成为难地道。
天隆帝一听,更不安了。
到伸手找他要银子,显然国库已经吃不消了!长此以往,人人受累。
“老臣寻思着以西北侯府世代功勋,骁勇善战,河套那头也常有捷报传来,何至于迟迟未能收复?不想前几日阁部收到一封奏疏,老臣这才明白其中原委,因觉事态严重,不敢按下亦不敢擅自专断,奏疏在此,还请皇上过目裁夺。”
史化成将奏疏双手奉上,天隆帝身旁的吴彻忙下阶将接了,送到天隆帝手上。
那奏疏写得有些长,字迹也清晰工整,然纸张破破烂烂,且上头还留着几点斑驳的血迹,天隆帝起初有些嫌弃,但事关重大,他拧着眉看了下去。
越看越怒不可遏,气得一时间连话都说不来。
奏疏是榆林卫的一个游击将军口述的,此人系榆林总兵、即西北侯府严二老爷严大光属下,被严大光扣以渎职重罪送进刑部大牢。
据此人揭发,来河套抢掠的焉契人实在狡猾,来了又去,每回都是打一枪换个地方,他们连敌寇坐骑的影子都找不到。榆林卫驻军将士其实并没有打过几次胜仗,所有的捷报实际上只是严大光朝手无寸铁的百姓举起白刃,杀良冒功的!
除此之外,严大光还吃空饷,贪污的军饷数额巨大,据说每年折银有三十万两。
而朝廷给付的粮饷,真正到榆林卫的军士们手中不过十之二三,剩下的,一味拖欠。
“三十万两?”天隆帝冷笑,气得胡子直抖,“每年调拨至河套的粮饷足有八百万两,严总兵中饱私囊,只取其中的三十万两?怎么够呢?!”
天隆帝想想这好大一笔银子就肉疼得眼皮直跳,双手一拍龙案,差点没把那张薄薄的奏疏给震碎!
地下站着的顾献德偷偷地拿眼角余光瞟着史化成,八百万两其实是个总数,包括整个河套三边全部八万多军士的粮饷、还有运送粮饷物资与辎重器械的力役折银。
榆林卫只是主要负责河套收复任务的,统共四万兵马,满打满算,所需四百万两,只占半数。
但史化成让他在向天隆帝报数的时候,故意模糊了这一界限,让天隆帝误以为是严大光的榆林卫一处就要了这八百万两!
因此天隆帝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也就并不意外了。
史化成心下得意,面上却充满遗憾、痛心疾首地摇了摇白发苍苍的脑袋:“谁能想得到?西北侯府一代不如一代啊!”
天隆帝叫左右锦衣卫:“立即带人去河套,将严大光拿来,投入诏狱,着实给我一桩一桩审明白了!”
史化成闻言,心下又乐了。
天隆帝着实要审明白的,不过是想让严大光把贪污的银子吐出来罢了!
果然他使个眼色让顾献德重提金花银的事情,天隆帝脸色就比方才松快多了:“回去让兵部再拟个准些的数来,不要什么都看不见,却只管闭着眼睛要银子!今儿到此为止,明日再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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