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难怪我授课时,陶清怀一直问我“时间穿越”、“王莽新政”的事情。
原因?很简单。陶安然虽然了解千年前的历史真相,充其量也就当个大学讲师,提出独到的历史观点,博得业界赞赏(我心里一动,想到某讲坛几位著名讲师,对历史的理解远超常识理论),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毕竟,三妻四妾,仆人奴婢,有钱有房有地的生活,更让人神往。更何况,带着过去的认知生存于现代社会,既无趣有不适应;但是带着现代的知识回到过去,那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有几个人能抵住这样的诱惑呢?
我有些佩服月饼。他在那个时间轴,没有找到“圆脸黄衫”,无法更正“我们”犯下的错误,唯一的念头就是回来,而不是留在过去……
于是,就有了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
归根结底,陶安然,死于贪婪和欲望。
三十一
事情虽然水落石出,却只是冰山一角。
那个人,到底为什么,煞费苦心做了这个安排,偷走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属于我的唐诗宋词笔记本。
那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他这么做到底为什么?那张照片到底从哪来的?
我想得脑瓜子疼,索性不想:“接下来,你想做什么?”
“哪里来的,回哪里去。”陶清怀看似瘦弱,力气却是不小,抱起陶安然和陶华的尸体,一步步下了车,“我和父亲想的不一样。虽然我不属于这个时代,可是很想在这个时代有一番成就,不想回去。南老师,我很嫉妒你,丰富的经历、闲云野鹤的生活、很有名气的作家、月无华这样的好友……我为什么不可以做到?”
“哪里有什么名气,这一年没什么经历,写不出书,我都过气了。”我大概猜到陶清怀要去哪里,他的这几句话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随口调侃了几句。
“这不就是你写书的新素材么?”漫不经心地打着哈欠。
我不用回头,就知道月饼醒了——懒洋洋坐在床上,摸着鼻子,扬扬眉毛,嘴角微微扬起。
“吧嗒”,火机响起,一根点着的烟擦着耳朵递过来。我接过狠狠吸了一口,紧绷的脑神经略微松弛:“月公公,你就不怕我突然回头,让烟烫破相?”
“南少侠既然能解决猎蛊人,害怕区区一根将军烟?”月饼站到我身边,眯着眼望着越走越远的陶清怀。
“别提这事儿。”我想到利用陶清怀咬死他父亲的惨状,心里很不舒服。
“就这么让他走了?”月饼弹弹烟灰,烟头骤然光亮。
“那还能怎么办?你教我?”我打了个哆嗦,“清明前后,晚上是真冷。”
“南老师,我还有一个问题。”陶清怀远远喊道,“方才,我看到小清,中了瘴气的幻觉么?”
我不想回答,却又不想隐瞒:“不是。你见到的确实是小清。”
“南老师,谢谢你。哪怕是鬼魂,我终于见到她了。”陶清怀嗓音里带着压抑的哭腔,“可是,您书里记载的所有经历,从没出现过真正的鬼。小清,又怎么会是真的?您一定是安慰我。”
“建国后不许成精啊!出版限制啊!你再看那株老桃树,人形树纹应该没有了吧?她的怨念已消,或许会再来生,和你重逢。”
陶清怀顿住身形,片刻又径直走向隐藏古墓的石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黑暗中。
石山,隐隐透出微弱白光,巨石摩擦声在深夜里分外分明,墓门开启了。
陶清怀,终将消失于这个时代。
他会出现在什么时代?没有人知道。或许,他再也不会出现,守着两位至亲的尸体,在忏悔中,残度余生。
这样,也好。
“清怀,能告诉我一件事情么?”我回过神想到还有一件事需要没弄明白,急忙喊道,“小清的名字叫什么?我写在书里,也算是个圆满。”
“清冉……”陶清怀还未说完的话,被沉重的石门阻断,也尘封了关于这里,桃花峪、陶家庄,千年前那桩不为人知的惨剧。
“陶清怀、陶清冉……”我默念几遍,似乎懂了,陶安然为什么极力阻止他们相爱……
我竭力不再想这些问题,越琢磨越觉得不真实,这种感觉很不舒服:“月饼,你到底有没有回到过去?”
“你说有,我就有;你说没有,我就没有。”月饼进了驾驶室,发动房车,“我可能只是你虚构的小说里的人物。而你,可能是一个精神分裂臆想症患者。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仪表盘的荧光将月饼的脸映得绿森森,倒映在车窗上,虚影模糊,看不真切。
我又打了个哆嗦。
春夜,真的,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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