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月饼藏回焦尾琴之前,我就已经用手机拍下了图画。比量着四象之间的距离,反复计算了几遍,参照武汉地图,大体确定了慧雅居旧址的位置。从高德地图查找,位于汉口区,周遭是武汉最繁华的商业街。其中,一条长数十米、宽四五米,左右各两条宽窄不一的“里份”最为明显。
所谓“里份”,是武汉特有称呼。如同北京的“胡同”、上海“石库门”、福州的“三坊七巷”,都属于城市独特的民居形式,是最具历史年代感的建筑群落。
武汉市近代最早的里份,起源于汉口开埠的十九世纪末。这条很有名的里份(鉴于某种原因,我不方便写出具体名称),始建于1917年,位于两条颇有名气的道路之间。百年前居住的多为商贾富贵,如今却是附近商贩的群租房。
我寻思着,如果判断没错,那条线索确实存在,总不能是熙熙攘攘的商业街吧?早在城市改建的时候,不是被发现就是被破坏。
唯一可能性,就在这条百年里份。也只有这种地方,才会隐藏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本着“想一百遍不如踏实做一件事”的原则,我和月饼沿街拦了辆出租车,说了商业街的地名。
司机师傅黑黑瘦瘦,满车黄鹤楼的烟味儿。两个乌青的黑眼圈,显然是常年跑夜车熬夜的结果,沉甸甸地兜裹着“生活不易”四个大字。
要想了解一个城市的人文风情,最靠谱的不是导游,而是出租车司机。
月饼托着下巴望着窗外若有所思,可能还在为“我有了新发现,一时兴奋,忽略了海燕遗体”这件事不高兴。我也没当回事儿,和司机师傅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多了解一些信息提前做好准备,总是好的。
司机师傅不太爱说话,皱着眉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爱搭不理地“嗯”、“哦”、“啊”着拟声词。
“南瓜,师傅开了大半晚上车,你就别聒噪了。”月饼递给师傅一根烟,双手举着火机点了火,“不好意思,我们头一会儿来武汉,有些兴奋。您尝尝这烟,劲儿大,提神儿。”
司机师傅深深吸了口,很陶醉地眯着眼吐着烟柱,打开车窗散着烟味儿:“小兄弟,不是我不爱说话,只是你们去的地方,有些奇怪啊。开夜车的有些忌讳。不太方便说。”
“那么繁华的商业街,还能有什么怪事?”月饼摸摸鼻子笑得很腼腆,“怕不是满街漂亮的武汉妹子,大晚上的……嘿嘿……”
“哈哈哈哈……”司机师傅像是被点了笑穴,一改方才的颓废状,“小兄弟,老哥也年轻过,挺有想法啊。那条街,晚上确实有不少喝多的女伢子,我还拉过好几次。自从有次吐了一车,三五天车里还有酒臭味,再大的单子也不接了。不过,我说说的奇怪事,可不是那些漂亮女伢子。那条商业街,有条老里份,几年前,出过一次事。我也是听说,可渗人了。”
“哦?”月饼做大感兴趣又略微害怕状,又递了根烟,“师傅您可别吓唬我啊。”
“谢谢……谢谢……这哪儿好意思,抽您两根烟。”师傅接过烟自己点着火,“我这有火,您别客气。”
我坐在后排,嘴巴张得足能塞下一个拳头。目瞪口呆瞪着坐在副驾驶的月饼和司机师傅亲如家人,心说男人与男人之间拉近距离,果然离不开烟、酒、女人三个话题。月公公行啊,就这么几分钟,把司机师傅归拢得服服帖帖。不做个销售、卖个保险,真是可惜了这幅好材料。
也许是故意营造恐怖气氛,司机师傅压低了嗓音。奈何浓重的武汉腔调普通话,怎么听着都觉得特有违和感。再配上挤眉弄眼的表情,甚至有些滑稽。
可是他讲的那件事,却一点儿也不滑稽,甚至透着森森的寒意。
以下是司机师傅的讲述——
那条商业街有条百年老里份,住着很多开铺子小商贩。也有些小作坊,图着房租便宜,离商业街近便,就在里份租了房子,做些小玩意儿,晚上摆摊贩卖。
里份最深处,有间老房。据说是民国时期,一位武汉很有名的富商,怕老婆怕得没边儿,特地买下来,养小妾金屋藏娇的地儿。不知为什么,那天深夜,富人喝得醉醺醺回去,开门一看,当场就吓得醒酒了。
小妾穿着一身白衣,长长的头发遮盖着脸,脖子挂着肚兜搓成的绳带,晃晃悠悠悬在横梁,就这么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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