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尽的骨灰与未烧尽的碎骨,都是由顾氏亲自处置,她几乎沿着皇都走了半圈,再踏入定北侯府时,直接便是昏了过去。
江暮卿知晓她这几日是熬坏了,此时处理完丈夫与儿子的丧事,那根紧绷的弦放松下来,支撑不住也是应当。
所以她并未像江临舟一样慌乱,只是让她照顾好顾氏,自己匆忙去找了大夫。
将药煎上,江暮卿正拧了帕子进来,就瞧见江临舟伏在床边睡着,心中一阵的柔软。
于是干脆拿帕子替江临舟也擦了脸,随后将她抱到了顾氏身边盖好被子,自己则是掩门出去。
忙活了这几日,江暮卿也是疲倦不已,可药未煎好她还不能歇,干脆去院子里坐会儿,也让那冷风给自己醒醒神。
只是坐着坐着,她就不禁回想起了前世。
十三岁无疑是她人生的一个转折,在这年她失去了疼爱自己的父亲与兄长,失去了定北侯府,失去了府中能承载记忆的一切,却盲目信任了宋临.......
也遇见了顾谨之。
说起他,前世南疆失守,大军接连后撤,自军帐中一封封请求支援的急报如这漫天白雪落入悬崖,掀不起丝毫波澜。
风雪漫天,尸山血海。
到最后来救她的,竟唯有这个终日只知在寻安城中走马看花的风流公子,亦是曾立誓永不入战场的鬼才将军。
谁又能想到呢?
江暮卿心中五味杂陈,免不了就多想了一些,谁知一时不察腰间就揽过一只手臂,鼻尖是若有若无的冷香,再回神时,她已被送上院中的一棵老树。
另一个身影倒是轻巧跃下,朦胧的月光洒上他一身白衣,于夜色之下十分显眼。
“想下来吗?”那身影落地回身,朝自己伸出一双修长干净的手,满面打趣,“你想下来就往这我这儿跳,我接着你。只是若接到手,你就要随我回家,可好?”
熟悉的话语正响在耳边,江暮卿记忆回溯,想起前世今年家中突逢变故,他便如当时那样朝自己伸出手,说了一句“跟我回家”,其意是放弃血海深仇,重拾安宁。
江暮卿没有答应,甚至觉他无趣轻浮,不予理会。
可重活一世看清所有,面对十七岁少年的笑意盈盈,她却忽而起了逗弄的心思。
“这树高过一丈,我跳下去,你能接得住吗?”江暮卿问他。
眼见自己被质疑,顾谨之眉梢一挑,“我可是平西将军,你不信我?”
“平西将军?”江暮卿故作不知,在树上思索片刻,才点了点头,“平西将军虽远不如我爹,倒也是有几分本事。”
“那你接好了。”
说罢也没给他辩驳与反应的时间,直接从树上站起,朝后仰倒。
寒风乍起,呼啸的风凌冽刮过,好像又回到那条被伏兵追杀的断崖。可听着耳边熟悉的呼喊,江暮卿却是一样地心安。
有关于前世的十三岁,她的记忆已不甚清晰,唯独记得这人如偷袭一般将她丢上了院中最高的一棵桃树,调笑一般与自己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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