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尘卿拿出了一壶酒,在三个酒杯里一一斟满酒水,其中一杯,他缓缓倒在了段暮白的墓碑前。
冷凝月静静看着,待到他第二杯酒递过来的时候,她迟疑着接过。
迟疑的不是酒,而是那一段过往。
她有种预感,或许,她不应该听。
慕尘卿如同没有看到她脸上的迟疑之色,缓缓道来。
原来,他当初被几大幻灵师联手重伤,的确是坠入了裂风山的山崖底部。
只不过,等他醒来的时候,就不在坠落之地了。
在他重伤垂危之际,有个男人突然出现。
那男人在他的面前放了两瓶丹药和一面幻镜。
幻镜里,是冷凝月将成皇后杀死的画面。
没有前因后果,只有冷凝月的战技结结实实洞穿成皇后的身体的画面定格。
以及最后,成皇后含恨瞪着冷凝月的眸子。
男人告诉慕尘卿,那两个瓷瓶里,一个是用来恢复伤势的丹药,另外一个,则是用来封闭记忆的丹药。
男人甚至没有限定条件,也没有逼迫慕尘卿必须做出什么选择。
最后,慕尘卿什么丹药都没有吃下。
选择了等死。
得知自己为之付出心血绸缪的女子,竟是杀死了自己的娘亲,那种感觉,已经不能用“难受”两个字来形容了。
即便理智告诉他,这一段掐头去尾的影像,分明有刻意引导的嫌疑,但杀死成皇后的那一招的确是冷凝月爆发出来的,这一点总没错。
纵使有千万种理由可以解释这样的做法,慕尘卿也无法释怀。
任何人都无法释怀。
所以,他情愿就此死去。
如此,便不用面对这狗血的人生和结局,也不用面对和她拔剑相向的残忍局面。
谁承想,他还是吃下了封闭记忆的丹药。
那一日,王诗韵赶路回家却半路遇到大雨,她仓皇之下只得找个山洞躲雨,就发现了昏迷将死的慕尘卿,同时发现的,还有那两个散落在了一旁的瓷瓶。
眼见慕尘卿怎么也是会死的,王诗韵就赌了一把,将两个瓶子里的丹药,全都给慕尘卿喂了下去。
后面的事情,冷凝月就都知道了。
慕尘卿理所当然地被封闭了记忆,重新认识了她,然后一步步走向了怀疑她的人品的深渊。
与其说,他们是被王诗韵玩弄于股掌之间,倒不如说是,他的内心深处早已经对她产生了一丝爱与恨相纠结的隔阂。
慕尘卿一口饮尽杯中酒,望着远方的天幕,低低叹息:“我那时的心情,不比现在的你轻松多少。”
“月儿……”
他深深看着她:“你总说我不信任你,总说我不该瞒着你进行一切。”
“可,你又何曾给过我多一点体谅?”
“我不是市井百姓,而是凌风太子。我要对我的父母和子民负责,不能只为了一己之私而置整个凌风国于危境之中。”
“我自认谋略无双,却也只敢在每一次的算计成功之后倍感欣慰,而不是在布置出自认为没有破绽的局之后沾沾自喜,自认为一定万无一失。”
“我赌不起!聪明如你应该知道,一旦失败,意味着什么。”
冷凝月抿唇。
是啊。
谁也不敢保证,自己的算计一定能够成功。
便是骄傲如她,每一次在努力奔向目标的时候,也都会做好失败的打算。
她又凭什么奢求他以一国太子之尊,舍弃肩上的所有责任,任性地将一切都暴露在她的眼前?
万一她沉不住气呢?
万一她演技不佳露出了破绽呢?
毕竟那时,她是所有阴谋诡计的中心,是众人眼里对真相一无所知的白痴猎物。
若她展露出了对格局的了然,那么,身为她的男朋友的他和他的国家,说不定都会倒霉。
“月儿……”他想要牵起她的手,却被她躲了开去。
眸子黯了黯,他的声音如同微风掠过,很轻,很轻:“让我们,回到从前吧?”
冷凝月很难想象,这个男人究竟鼓足了怎样的勇气,才说出了这一番话。
她也不知道,在说出这番话之前,他的内心受到了怎样的煎熬。
可她知道,想要跨过那一条血海深仇,不容易。
“你能陪我去林海雪原吗?”冷凝月没有直接说出答应或者拒绝,她靠在墓碑上,轻轻问出了声:“你能陪我去看大漠孤烟吗?”
“你能陪我去极寒之地,领略万年积雪吗?”
“我要的不是偶尔忙里偷闲挤出时间,然后匆匆瞥一眼那些风景。”
“我要的是,只要我想看风景,你就能立马启程陪我同往。”
她扭头看他,却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愠怒。
意外,也不意外。
“月儿,我不是他!也不想当他的替身!”
这些事情,只要她想,他都可以陪她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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