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躺着的头领正伤心呢,听了这个眉头就是一拧,刚打算抬脚就赏他一副窝心踹,但是眼角余光刚好瞥见正站旁边捂着胸口倒气的那个贼眉鼠眼的守卫,心里一酸,抬起的脚又撂下了,幽幽一叹,说道:“赏了……”
说错话的小兵正看见头领抬脚,本来吓得闭上眼都做好了挨踹的准备,结果等半天人家头领没踹出来,一睁眼正听见这挺不是味的一句“赏了……”。
小兵眨巴眨巴眼有点不知所措,心里一个劲儿噔噔噔地打鼓,不知不觉地冷汗就下来了,心里琢磨着:这头领不踹我可不对啊,难不成要糟糕啦……
头领直起身,探手伸进怀里掏了掏,拿出来一个蓝布小包,回手递给了帮那位贼眉鼠眼的守卫揉胸口的小兵,又躺回去闭着眼,说道:“哎……伤药,拿去给他抹上……”
这回小兵也好,守卫也罢,都懵逼了,都瞪大了眼,不知所措了。心里全都是一个念头:‘今天这头领反常啊,难不成出大事了?’
头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说道:“其实也没赏啥,就是大人今天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我平时对不起你们啊……我从现在起得对你们好点,不能屈了你们的心……想起我今天受的大人的委屈,我就想起了你们平时受的我的委屈……推己及人嘛,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得改……第一,我得改善伙食……第二,我得重新安排值班,得公平……第三,开赌局我以后不能作弊……第四,我不能再踹人了……”
头领闭着眼等了半天,这伺候他的手下也没动劲,心里不禁纳闷:咋回事?还都歇腿了?我去内营这么会功夫就都学会偷懒啦?
想到这,守卫头领就一阵气恼,猛然睁开眼正打算发飙呢,结果看见一众手下吧嗒吧嗒集体掉眼泪呢……这好几十号老爷们一起掉眼泪他可不多见啊,给守卫头领吓了一跳。赶紧坐起来拿眼四周巡视一圈,又检查检查自己,没发现啥不对劲啊……
疑惑地刚想开口问:刚才他闭眼时候到底发生啥了?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让这痛哭流涕的好几十号老爷们给包围了……守卫头领又不傻,一瞧就明白咋回事了。看着这帮下属真情流露,抱着他哭,要说他不感动,那是扯淡。这一个个守卫、小兵,可都是他一手带起来的,有些还只是半大的孩子呢。
他在这说是守卫头领,实际上就是个大孩子王,是个保姆。这些下属,跟他孩子一样。
守卫头领不是个混吃等死的人,他还算年轻,也有抱负有理想,身手也不比别人差。他这么玩命想调走,就是不想在这个屁用都没有的边界岗哨上浪费生命。
因为一直不得志,平时就总是一副暴脾气,稍不得心意、甚至毫无理由都发飙,更是把所有的苦闷和不满都发泄到了这帮半大孩子身上。不管是打得人家鼻青脸肿还是伤筋动骨,这帮孩子从没抱怨过,总是对他保持着那么一副笑脸。
然而,发泄完了,他心里更难受、更苦闷。这帮孩子都是他一手带大的,他自己心里烦闷就拿自己孩子撒气,再怎么撒气,心里能舒坦吗?
方才穿甲的时候,看见一个个属下惊羡的小眼神,他提不起得意的心来,还很不屑。
在跟着传令兵去内营的时候,他从下属的眼神中看见了惶恐和担忧。那眼神他怎么会不明白呢?别说眼神了,就算这帮孩子喘个气,他都明白他们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
那眼神无非就是怕他拍拍屁股走人了,不管他们了,不回来了……
那么,守卫头领去内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首先,塔塔尔美言了几句,说的还很到位。
说他这么个好材料放在守卫营浪费了。应该给他个好位子,比如在先锋营,前锋营当个头头,都不赖。要不就放在司务营当个头头,肯定也让人放心、满意。
蛊使塔塔佳乐得着好消息正在兴头上,一听本家老乡大功臣塔塔尔举荐,怎么可能不听、不采纳?当即就点头同意了……
其次,守卫头领去内营的卖相好啊,深得蛊使塔塔佳乐的喜欢。
他可是老兵油子了,自己准备了一番还不满意,特意贿赂了传令兵,人家可是蛊使的喉舌,蛊使有什么习惯、秉性,他只能算是略有耳闻,人家传令兵才叫门清。
别小瞧给薅掉了几根翎羽,就是薅掉了这几根翎羽帮他要下来了让塔塔尔都羡慕的封赏。
可是万事俱备,就等着他张嘴要官的最后时刻,守卫头领脑子里鬼使神差地闪过了营地岗哨里那一双双期盼的、羡慕的、依赖的小眼神……
就这么着,要官的话在临说出口前莫名其妙地变了味……
先锋官、前锋官、司务长他没当成,变成了明晃晃的奖牌勋章……
金山、银山他没拿到手,变成了一大堆补给伙食和饭菜供养,冷热衣装……
动动地方,挪挪位置这个心愿倒是达成了,从今往后他再也不是守卫头领,而是守卫统领,办公地点、驻扎营盘还是在他那破破烂烂的小岗哨亭子里……
总之一句话,他这辈子都是扎在岗哨里的守卫了。
他亲手跟自己盼了小半辈子的机会和前途说拜拜了……
他心里苦么?
苦,却也是甜的……让他跟他那帮孩子分开,他不放心。
他心里痛吗?
痛,但是能忍着……哭一通就还是条汉子,他能亲手斩断自己盼了小半辈子的前途,够狠,够爷们……
那明晃晃的勋章怎么来的?
别人都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他是站岗,站一辈子岗,站到刀生锈、枪结网,站出来的。
塔塔尔是哭着给他的勋章,就连塔塔佳乐都偷偷抹了抹眼睛。
他是笑着接过来的勋章,宝贝极了,都舍不得摸……
本来他也能有机会从尸山血海走一趟,也许还能拿个两三个这样的勋章呢。
但是,他亲手从塔塔尔手里硬生生地接走了,就那么抱在怀里,可宝贝了……
塔塔尔刚回来营地时间不久,守卫统领的屁股还没坐热统领的专属垫子,大壮也气喘吁吁地出现在边界岗哨的警戒范围内。守卫统领从老远的地方就瞧见了气喘如牛的大壮那狠辣的眼神,从他那急切的脚步中品出了一丝不寻常。紧接着,守卫统领的心也随着大壮紧捯饬的脚步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守卫统领寻思了一下,想起来大壮是蝎使多多林大人的心腹下属。赶忙不露声色地交代两句,说道:“我要去找塔塔尔大人聊天,要晚些时候才能回来,我不在的时候你们绝不能偷懒,此间进出只能凭信物、腰牌、口令,除此外,不管是何人,都决不允许进出,绝不能徇私容情。如果要让任何可疑的人进来,我就军法伺候!”说完,看着众属下个个噤若寒蝉,这才满意地连窜带蹦又悄没声地跑向了蛾使的小帐……
四蛊使大营外,边界岗哨亭处,大壮被守边界的守卫和小兵给拦下了,两边各说各的,矫情了半天,大壮也没能进门。所以火气噌噌的蹿高上涌,开始忍不住要骂街了……
“你们这帮兔崽子凭什么不让我过去?啊?难道想造反吗?”大壮瞪大了眼珠子,气急败坏地怒吼道。
一旁贼眉鼠眼的守卫急忙陪着笑脸,央求道:“大人,您就安心稍微等上一等,现在我们统领不在,他走之前可是严格交代我们要看好边界,他没有回来之前是绝不能放任何可疑的人进来的。”
大壮听了守卫的说辞,满心的疑问,皱着眉头问道:“放屁!我是可疑的人吗?你们瞎了狗眼了?敢说不认识我?再说了你们是不是边界守卫?啊?统领?什么统领?怎么什么时候还多了个什么狗屁统领,我怎么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跟我胡说八道呢?还是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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