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见没人回答他的话:“抬头看着皇上,皇阿玛,额娘还好吗?那里头是额娘的声音吗?”
“你莫慌……”皇上说了这三个字,便转过身去,抬手示意皇后好好安抚四阿哥。
一边的荣贵妃挤了过来,也蹲在地上抚摸着四阿哥的头。
时间过得好慢,感觉顺嫔每叫一声,都像是过了一年。
过了好一会儿,顺嫔的惨叫声逐渐停了,我的眼睛亮了起来,自言自语了一句:“顺嫔这是终于生了么?”
一边的容妃姐姐在嘴前比了个噤声,让我别说话。
不一会儿,稳婆满手是血的从正殿内走了出来,皇后立马站起来问:“怎么样了?”
稳婆摇摇头。
皇后红着眼睛对她吼:“你倒是说话啊!”
稳婆咚一声跪下了,大哭着喊:“老奴无能,老奴……”
她哭喊着说不出话来,从殿内走出来一位胡子花白的太医,也满身是血,对着皇上皇后就是一拜:“皇上,皇后,老臣无能,顺嫔娘娘身子太单薄,薨了。”
“你说什么?”我头一次看见皇后如此失态,睁着血红的眼睛问:“薨了?”
我瞧见皇上的身子也晃了晃,声音里带着一丝哑,问道:“那……孩子呢?”
太医又是一叩首:“老臣万死。是个……是个成了形的小阿哥……”
他说完这几句话,所有人都低低的啜泣起来。
在偏殿躲着的芳贵人不知什么时候知道了,哭着就往正殿里冲,站在门口的嬷嬷拦不住,让她冲了进去。
皇上看见皇后红着的眼睛,也对她摆摆手,说:“”这原是你宫里的人,你也进去看看吧。“
皇后点点头,站了起来。
荣贵妃抱着四阿哥,四阿哥在一片啜泣声中怯怯的问:“贵妃娘娘,额娘她还好吗?小弟弟还好吗?”
荣贵妃摸着四阿哥的头,转而看向了皇上:“皇上,臣妾请两件事。”
宫里的妃嫔之间,对皇上也好,太后也好,一般都称“我”,只有极庄重的时候才会称臣妾,旁边的容妃都抬了抬眼眉。
皇上点了点头,示意她开口。
荣贵妃说:“第一件,顺嫔妹妹生有一子,如今有孕而薨,虽然福薄,但也算是对大清有功,请皇上追封其为妃,随葬园寝,厚待家人。”
“嗯。”皇上点头应允,“另一件呢。”
荣贵妃道:“四阿哥如今没有了额娘,请皇上赐给皇后教养。”
她说完这话,我都惊了半晌。
给中宫抚养,那么就算是养子,也是个嫡子呀。
她自己有两个儿子,这是要送给皇后一个嫡子么?
她说完这话,皇后正苍白着脸从正殿当中出来,她走路都走不稳,在宫女的搀扶下才走到四阿哥面前来,慈爱的将四阿哥抱住。
皇上看着小小的四阿哥,也看着满是慈爱的皇后与荣贵妃,点了点头:“也好,顺嫔本来就是皇后身边的人,这样吧,追封顺嫔为顺妃,四阿哥着皇后宫中教养,皇后,你好好待他。”
皇后看着皇上,有些吃惊,转头看向了荣贵妃一眼,荣贵妃有些故意的转过头去:“这是皇上的意思,你还不快谢恩,瞧我做什么。”
皇后扶着四阿哥小小的脊背点了头:“臣妾领命。”
顺妃出殡,启祥宫内举丧停棺三天。嫔以下的小主去华服着素衣跪拜,三品以下命妇入宫朝拜。
停棺的那几天,启祥宫一片惨白,皇后跟顺妃感情深厚,也时常来看望两眼。怀着孕的宁儿姐姐和慧嫔免了丧仪,在各自宫殿内好好调养,经由此事,皇后与皇帝都紧张了起来,把每日一请的平安脉改成了两次,还专门派了自己身旁得力的宫女太监在身边,就怕妃嫔出事。
我与舒贵人、平贵人、庄常在、芳常在五人是宫内需要服丧仪的人,在跪拜时见着了入宫朝拜的顺妃母亲。她年纪并不大,看起来比母亲还小好几分,木然着脸,说不上难过,在停仪的时候还与身旁人有说有笑的聊起天来。
宫妃里头,我与舒平两位贵人、庄常在都是见着了顺妃薨逝的人,多少有些怅然,而真正难过的,则是一直跪在地上的芳常在。
我听宁儿姐姐后来说,芳常在似乎与顺妃一同做过宫女,顺妃是领着芳常在教养的姑姑,如今都成了妃子,也做了她的主位。
芳常在一直不得宠,也不会生养,就偏居在启祥宫。许多人都说,她身子不弱,年纪又轻,为什么安心待在那样一个地方呢?我现在觉得,她不是不得不待,而是自愿住在她喜欢的顺妃姐姐身边的。
就好像我,如果我不得宠,不讨皇上喜欢,也生养不了孩子,我也想跟容妃姐姐和宁儿姐姐永远住在一块。
三天后,梓宫抬离启祥宫,白布撤下,一切安如往昔,只是这回,启祥宫只剩下芳常在一个人了。
“世事无常。”容妃娘娘在长春宫里一边绣着荷包一边看着我说:“但如有空,还是抬头向前看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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