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下午,圆明园内外已经铺满了车马,身着丧服的命妇王公站满了从北门到九州清晏之间的所有甬道。人群密集而嘈杂,议论的窃窃私语声多了,便也汇成了一股洪流。
毕竟四阿哥病死算是突然暴亡,引得人人非议也是寻常。
宫内的白幡灵堂皆已经挂了起来。皇后在九州清晏内养病,荣贵妃也在自己宫内休息。如妃正在灵堂守候,慧嫔与宁儿姐姐一道在佐理这底下的零星琐事,而容妃则带着我去替皇后接受命妇朝拜。
宫内一片嘈杂而阴沉的景象,但愁云惨淡只是自家人,不少命妇见有机会进宫,只是脸上挂着一幅装样子的悲痛表情,待容妃姐姐的目光移开,便又有说有笑起来。
但没接道几个人,便见一个郡王福晋衣装的女子哭的像个泪人一般冲了进来,望月扶都没扶住,就跪在了容妃面前。
她抬头欲拜,却哽咽着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容妃连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想来是昱亲王福晋,皇后娘娘嫡亲妹妹富察氏了?”
富察氏抬起头,眉目清秀温婉,与皇后的确有几分相似之处。
她点点头,垂泪道:“我原本跟着王爷刚刚入关,听闻四阿哥出事,就连忙先赶了回来,刚刚才到。四阿哥……四阿哥怎么回事病逝呢?我姐姐她、皇后娘娘她还好么?”
容妃柔声道:“福晋不必担忧,皇后娘娘只是忧思过度,并不算有大碍。”
她将富察氏刚扶到一边的客座上,就看见门口站了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外头的阳光,只落下一个剪影。她也穿着郡王福晋的服饰,只是衣裳短一寸,头上东珠少一颗,身上的衣饰并非大红而是粉红。
等看清了她的面容,她依旧露着端庄贤惠的笑,手里捏着一张绣着牡丹花的帕子,窈窕淑女一般走了进来。
“昱亲王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她缓声道,看了一眼容妃,也看了一眼我。
“给容妃娘娘,婉贵人小主请安。”
她说完,恭敬的拜了下去。
比任何一个人都更规矩,更守礼法。
“起来吧。”容妃道。
伊尔根觉罗氏站起身,看见了一边依旧在垂泪不止的富察氏道:“容妃见笑,我们福晋与皇后娘娘感情好,殿前失仪,还请恕罪。”
“无妨。”容妃道:“姐妹亲情乃天理人伦,哪有亲妹妹不疼姐姐的道理。说起来,这天家王公之中,姐妹嫁兄弟乃至叔侄的并不算少,你们伊尔根觉罗氏虽然不算高门望族,但应当也不止你一位福晋吧?”
伊尔根觉罗氏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极为轻蔑的微笑,但那层微笑的外头还是罩着端庄恭敬的:“承蒙皇恩浩荡,臣妾宗族中的小妹,前年刚赐婚给了一位多罗贝勒为大福晋。”
“只是多罗贝勒?”容妃的将手腕上的珠串摘了下来,放在手中旋转把玩:“没有其他更加显赫的亲王了么?”
伊尔根觉罗氏的笑意更甚,她微微阖上眼,又轻轻张开,说道:“臣妾出身家中妾室,原本要送嫡长女进宫选秀,但嫡女娇贵,嫡母心有不忍,便先将臣妾一位同胞姐姐送入宫中,打通关节,以图一招选上,便免了其余姊妹的点选。”
“后来呢?”容妃的眼睛轻轻眯了起来。
“后来,造化弄人。原本胞姐至多是配给一位小院亲王为侍妾格格。但她在选秀的路上,被一位刚刚丧妻的亲王给看中,点名要了过去。”
“那位亲王便是……”
“那位亲王便是恭肃亲王。”伊尔根觉罗氏已经丝毫不隐瞒嘴角的微翘,她甚至向前了一步,一字一顿的说道:“臣妾的胞姐,便是恭肃亲王的正福晋。”
容妃没有应答,与伊尔根觉罗氏对视着。
我对望月示意了一个手势,让她将富察氏扶到暖阁当中休憩,不要再留在这个地方了。
虽然这是昱亲王家门中事,但现下,似乎是有人吃里扒外,根本不怕牵连本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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