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人就别多想了,越想越烦。”估计这个年纪的女孩心灵互通,别人不想多说自己就不提。
“我该下去了,中午我在餐厅等你哦。”小麦喝完最后一口牛奶,顺便把利乐盒扔在垃圾桶里面,从椅子上站起来对周韵挥手示意再见。
“好,中午见。”
早晨十点有个股东大会,周韵提前一个小时去这层楼最大的会议室做着准备。先是一份一份的文件摆放整齐,后是高级矿泉水。从各个角度打量,几乎没有一丝偏差。
她接着检查董事长待会儿要放映的PPT屏幕,来回调试了三四遍,直到肯定系统和色彩没有一点错误才离开。
拉开门后才想起,中央空调还没打开,怪不得额头已经湛出汗来。于是折回会议室开电源,一切准备就序。每次独自完成任务,心里越是忐忑就越怕出错,每次都要重复检查好几次,才会心安。
她的办公室多了一位不速之客,小小的个子,清秀的容貌少了闪光灯前的浓妆艳抹,穿着也相对随意,符合二十岁的特质。
周思岑并不算老练,见到周韵推门而进时会有点不自在,两人四目相对的同时,她还脸红了。
过了几秒,她才小声的叫了周韵一声姐姐。
周韵没有回应,关上门后就站在门口处,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原本就毫不相干的两个人,为什么一时间要多出一个周思岑出来,周韵确实心烦。
“你们这样真的严重干扰到了我的工作。”周韵少有的认真,大概出自心底的真心话,所以听着别样的真吧。
“姐姐,我并不是来向你炫耀些什么,我和妈妈就想借助这次聚会让你与我们解开心结。你失去了妈妈,一个人生活一定很辛苦,我们都想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庭,爸爸也会很欣慰。”周思岑不过二十岁,场面话却是一套一套的,大概参加选秀时跟评委学来的。
周韵承认,某些方面自己还是很偏激的。可是,就算周思岑出于好意,难道她就一定要不遗余力的接受吗?
周韵打开门准备送客:“我早就没有完整的家庭了,这一辈子你们也不会是我的亲人。以后别在工作时间来找我了,你也知道我一个人生活很辛苦的,不想被老板炒鱿鱼。”
在方梅和周思岑面前,周韵早已没了风度。风度是什么东西,对她这样渺小的如同一粒尘埃的人根本不值一提。
周思岑远没有方梅圆滑,被周韵这样一说,面子上挂不住,也已经无言已对。小声说了再见便离开,周韵没有立刻关上门,只听门外又传来她甜美的声音。
“许先生,你好。”
周韵关了门,不去听外面的动静。才短短一天时间,她仿佛筋疲力尽,喉咙干干的,连口水都难以下咽。从昨天到今天,她的身体甚至灵魂都被别人所支配,其力量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如此轻而易举的把她撕扯的四分五裂,偏偏还要硬生生挂上“亲人”的名号。
但她知道,人总能凭借自己的意志,绕出这个荒诞的困境。
整一个星期,除了工作上的需要,许哲玮和周韵根本没有说过一句闲话。这一次,许哲玮把周韵唤进办公室的确有公事。
周韵坐在皮椅里,许哲玮放下手中的钢笔,两个人眼神都无比平静,像这个季节的湖面。若无微风扫过,则波澜不惊。
“顾倩暂缺一个小助理,问你有没有兴趣填补这个空缺。”许哲玮一副很公事化的模样。
“我随便,你安排就好了。”周韵先是吃惊,然后抱着无谓的态度,他想把她调去什么职位就什么吧。
“九月就去苏州,具体她经济人会通知你。”许哲玮说。
“哦。”没来由的,周韵仿佛一瞬间掉进了谷底,一点都没心情再和他多讲一句话。
待周韵出去后,许哲玮点燃一支烟站到窗边,他以为她会气势汹汹的质问他为何有这样的人事调动。他以为她会毫无疑问的拒绝,但是都没有。
早晨,顾倩亲自打电话过来,说是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助理,而周韵很对她的脾气。许哲玮没有答应下来,只是淡淡的回应顾倩说问问她本人的意见。
喧嚣的城市里住着他无法逾越的女子,试着找任何机会想让她越靠越近,结果却越来越远。
顾倩联系到了周韵,告示了相关的时间和地点,更具体的不必再交待些什么。本来就是做顾倩的助理过来的,现在不过就是陪她在片场呆几个月而已。
接下来半天,周韵明显的心不在焉。挤破头想要当顾倩肋理的数不胜数,为何偏偏要选中她。顾倩明明可以直接联系到她的,却是由许哲玮当了说客。迫不及待想要让她知道许哲玮和顾倩的特殊关系吗,混蛋。周韵在心中破口大骂。
九月的第一天,时隔几个月周韵重新坐上顾倩的保姆车。天气仍热,顾倩习惯性的戴上大墨镜,见到周韵后,礼貌的打了招呼。顾倩是周韵唯一接触过并且赞美过的大牌女明星,外界传她对助理要求苛刻,喜欢耍大牌,但周韵并未见识过那样的她。相反,顾倩对她很友善,也不摆架子,大家只是工作上的伙伴关系,相处融洽。
路上堵车,原本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开了将近三个小时才到片场。顾倩先下车,导演与其他演员或工作人员差不多已经归位。周韵下车后成了搬运工,演员拍戏时,片场就是他们的家,所以携带的东西也特别的多。
这是一部历史大戏,高温的天气演员们全都穿上了厚厚的戏服,就算坐在一旁折叠椅上的周韵都被晒得闷热不已。顾倩今天有两场戏,化妆师帮她上妆,打理头发。
这位导演时不时开英文,普通话也不标准,带着特有的港腔。脾气倒是很大,正如这位剧中的男配角,这个场景已经NG上百次了,想毕这位导演是出了名的高要求。
顾倩用荧光笔划出了自己的台词,边化妆边背,周韵得帮她在旁边扇扇子。她自己脸上的汗已经顺着脖子不住的往下滴,气温实在太高,她就站在中暑的边缘。
顾倩入戏很快,她穿着华美的袍子,配上自己玲珑有致的身材,演起古典美人味道十足。这部戏的男主角是名不见经传的新人,传闻是第一次拍名导演的戏,看得出相当的紧张,台词常常出错,要不就是走位和台词颠倒。NG五次之后,他的脸涨得通红,导演却没骂他,动作导演好脾气的在一旁教他演示肢体语言。
顾倩不定时就会补妆,太阳太毒辣,妆化起来很快。
这一天,周韵认为比军训还要苦。一整天曝晒在烈日下,整个人被吸掉了很多水份,回到房间有种虚脱的感觉。她平躺在大床上,累得动也不想动,而手实在是酸得快要麻木,一天下来几乎没有停止过帮顾倩扇扇子的动作。
晚饭,是男主角做东。周韵坐在车的后座,隔着那面有色玻璃窗,望见了苏州城的大街小巷全是黑瓦白墙的建筑,浓墨气息十分重的半旧房子。白色的外墙经过常年的风吹日晒,已经变得残破不堪,增添上一层黑乎乎的沉陈旧。许多的屋顶设计都是塔尖的造型,她天天看惯了H市市区的钢筋和水泥,一下子亲临古色古乡的地*得很稀奇。
她跟着大部队品尝了苏式招牌菜,印象最深的是那只叫化鸡,以前看武侠片时早就对它想入非非,今日一尝,果然美味。顾倩就坐在周韵身旁,吃相斯文,席间与导演和各位演员分别敬酒。他们是一批工作起来很严厉,玩起来很疯的人群。
刚到剧组的前几天,周韵的时间安排得极其规律,早睡早起。那日,天空下起了小雨,称得上天时地利。今天有一场戏是群众演员纷纷跳湖,一切准备就序,摄影机、灯光全部打开,群众演员该做的便是争先恐后纷乱的一一跳下湖。
周韵在远处看得心惊胆战,怀疑是否这批群众演员都水性良好。因为小时候她溺水过,对湖有种先天的恐惧,尽管此时的她学会了游泳。
那年她五岁生日,亲戚送了一辆小自行车给她,自行车是安全式的三轮,她就一个人沿着家门外的那条水泥小路骑着。谁知,先前还骑得稳稳当当的,突然一个方向失控就坠入了那个小湖里,湖水很臭,上面漂浮着一层绿萍。当时年纪小,周韵根本不知道死的概念,她只是死死的抓紧了一根树枝,叫破嗓子都没有人过来救她。
也许,那一刻,她相信过命运。水泥小路上走过一个背了个大花袋的陌生人,是卖被单和袜子的。最终她得救了,而那位她的救命恩人早已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模糊了面容。小孩子的记忆总是固执的,有那么一件事,有那么一个人,就算时过境迁,就算全世界只剩最后一天就要毁灭,但留在他们的一辈子里,早已无法再忘怀那一生只有一次的深刻印记。
周韵至今无法忆起当时自己的心情,没有一点害怕,没有一点恐惧,却出于本能的拼尽全力抓住一根树枝不松手。也许生命,就是上帝预设好的一场轮回这般简单吧。
周韵帮顾倩递了一瓶矿泉水,之后便看着毫无秩序可言的群众演员们跑龙套。湖里成了一片色彩斑斓的光景,今日的太阳躲在云层里,在时随着浮云的散却会忽明忽暗的露出光的一角,湖面上偶尔闪过绮丽的波光,晶晶发亮。
每个人上岸后都成了落汤鸡,此时的雨也越下越大,这个城市特有的诗情画意。周韵躲在屋檐下,看得兴致很浓。以前总是会在视频上看一些自己喜欢的电视剧的幕后花絮,今日看了现场版的才知道,拍戏的条件是如此艰苦。尽管明星是大牌,或是传言中靠关系和潜规则上位的明星们,实际上他们也都付出了劳动力和吃苦耐劳的精神。第一次,周韵领悟到,即使女人为了各种理由出卖自己的身体或其他什么,也是值得被原谅的。
到最后,能够依靠的也只是自己。自己付出,自己收获,这是一般规律。
闲暇时间太多,周韵开始胡思乱想。却在一时间,现场突然失控了,湖里有惨叫。
导演正大喊着:“谁的水性好谁下去救人。”
闻声,正做着自己事情的演员们纷纷转头望过去,只见某位群众演员正处于湖中央,胡乱得挥舞着双手,嘴里喊着救命,是一位长发女子,周韵望见了她眼里的焦急和惶恐。
工作人员立马跳入湖中,而岸边围观了人,周韵坐立不安,她坐的位置正好被全部挡掉,而那位女子的叫声越来越恍惚,似乎已经遥不可及。
她左手拉住右手,下意识的颤抖总是不由控制的,一瞬间她呼吸紧窒。于是,冲到湖边看个究竟。那位穿着戏服的女子被救上岸,正当周韵推开人群的一秒钟,她停止了呼吸。剧组的医务人员继续在想方法抢救,都已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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