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过程叫作历史,我和许柏辰之前那小小的一段,应被称为历史了吧。
冬末的景象一如既往的萧条,纷纷扰扰的大街,行人照旧匆匆。我坐的计程车停在公司对面的公车站,下了车,我走进一间面包房买了两个松松当早餐。
那日公司内气氛比以往热闹许多,因为每个大清早同事们的脸上都贴着疲倦勿扰的标签。
周凡要上早间体育新闻,因为沈小琪有事两人互相调节了上班时间,工作内容是大同小异的。离她上镜还有十几分钟,我趁机问周凡:“今天早上大家精神怎么都出奇的好?”
“听说管理者请来了一位大牌嘉宾,特有钱,北京奥运会时,他的企业捐赠给国家体育总局不少钱呢。”
“谁啊,我怎么不知道。”我继续追问,好奇心使然。
“这你都没听说,许柏辰啊,我们电视台去年新闻里报道过的。”说时,她喝了几口咖啡,然后坐在镜头前,准装待发。
我在心里沉淀了一下,不禁暗自唏嘘,紧接着投身自己的岗位。我帮助制作影片的前辈搜集整理资料,许多画面上的片段是我从当下和遥远的过去比赛中,从录影带里调出来的。
下午下班之前,我把两周后的资料已经全部搞定,管理者不吝啬的称赞我有进步。我谦虚谨慎的笑了笑,他还不忘拍拍我肩膀。
不久,管我的管理者的管理者亲自来幕后挑人。说挑还不如是说抢,他匆匆的说:“现在哪边岗位上有空缺人手的,快来陪着贵客吃晚餐。”
我们台里的人都忙得要命,我的管理者大方的献出了我,我百般推脱亦无效。
“总得拼个一桌吧,今天这个客人来头可大着呢。”管理者见我推辞,还耐心解释,脸上的笑容都漾开来了。
在餐厅,我夹在几位资深主持人还有也是被临时招集的同事里面。他们非常客气,每个人一一和许柏辰握手。轮到我时,他不变之前的说词:“幸会”。
饭桌上,我离得他最远,也是最难堪的位子――正对面。几位管理者和资深主持人侃侃而谈,谈话中当然娱乐第一。许柏辰说话不多,菜也吃得不多,酒喝得不少,每个人轮番敬他,我也逃不过。幸好也有几位像我这样,在电台里成绩平平的同事,我显得不那么尴尬。
好几次我都想找借口去洗手间,但又觉得不妥,饭局才刚开始。上菜速度不慢,一盆虾摆在我面前,我夹了几只在碗里,然后不算淑女的用手剥虾壳。
我一向会耍小聪明,借机说去洗手。实际只是自己在别扭,许柏辰除了与我握手那次,根本就没看我一眼。我步伐跨得很大,还没到洗手处,就隐约听见告白的声音,我刻意放缓脚步,然后又听见好像被拒绝了,我才继续往前走,那个女人匆忙离去,与我擦身而过。
我差点撞到那个男人,定睛一看居然是奚宇伦,他的眼神同样充满着惊讶与惊喜。
我的手很油,涂了两遍洗手液,他在旁边等着我,开口说:“你怎么在这?”
“管理者要求,不敢不从,你呢。”我用手帕边擦手边回答。
“和你一样。”
其实他才不是,估计又是赢了一场官司,然后在他的客户百般邀请下,吃顿大餐。
“不过也真巧,在这里还能遇见哪个小美女向我未婚夫表白呢。”我冲他坏笑。
“哦?”
“知道这样,我应该早两分钟到,让他见见你的未婚妻长得多么花容月貌以及天生丽质。”
“我会有机会让她们知道的,我该走了,拜拜。”说完,他靠近我轻拍我的头,温柔得让人想着,就这么沉溺吧。
他走后我回头,这次是真的撞上了面前的人,我稳住脚步后才知道是许柏辰。转念一想,我已经洗好了手,幸亏没弄脏他的衣服。
“看来这趟洗手间我没白来,听到这么精彩的情话。”许柏辰认真的洗手,我在镜中看着他不经意扬起的笑容,脸开始升温。
“你偷听啊?”我用手捂着发烫的脸颊,站在离他不远处问。
“这是公共场所。”不料,他在镜中与我对视,我立即扭开头回避他的视线。
转身时,又听见他冷漠的语气中带着嘲讽意味十足的提议:“不要让人听见,以后这种话就留着回家说。”他收敛起了笑容,随即沉着脸,连同下巴都紧绷起来。
我没应声,赶在他之前来到豪华包厢。
还没来得及关门,许柏辰就回来了,我们两个各就各位。
今天看来这顿饭进行得十分尽兴,个个都酒足饭饱的模样。没有我说话的份,我就只顾着吃菜,每个盘中还剩有半盘以上的食物,真叫浪费。
我的管理者开始起哄,挺着啤酒肚扯着笑脸对我说:“小裴,你今天还没表现。快,敬敬小许先生。”
“我敬过他了。”我婉转的推脱,不想在许柏辰面前失态,或者又后怕,我像多前年那样半醉半醒时面对他。
“哎,不对不对。”马编喝得有点多了,摇头晃脑接着道:“一杯怎么够,起码三杯!”
我看看许柏辰的表情,他就这么安然的看着我出丑,眼底泛着假装谦虚的笑容。
我站起身,知道躲不掉了,就举起杯子,先是欠了欠身,然后说:“谢谢许先生对我们台的照顾,我先干为敬了。”说完,我仰起头准备一口干。动作看似应该满潇洒的,喝的速度却慢吞吞,像在喝中药似的。
等我喝完,许柏辰早就一杯下去了。
桌下的同事们起哄,我不知不觉已经灌下去了好多杯酒,好像还不止一种颜色的。
我明显感到脚下软绵绵的,思想还没混乱,可头已经晕眩不已。这感觉好像坐在一班小小的轮船上,停靠在海上时,大风一起就止不住的晃荡不已。
听马编说,昨天是几个女同事把我送回家的。今天正好在茶水间碰到他,他便眉飞色舞的讲起来,表情还浸泡在笑意当中。
“小裴,女同事中你酒量还算可以,有机会多锻炼锻炼,台里这种应酬很多。”
我表面上装着一副乖巧的模样,管理者说什么就是什么。心里却在惊叫,还有下次?
“哦,小裴,近期交给你和伟杰找的一些录影带资料都差不多了吧?”马编快开门时重新想起来,于是返回来问我。
“恩,完成了。”我一口烫的水下咽,真是够呛的。
“那正好,你手头上也没什么新任务,来我办公室拿几份文件吧,你打字速度快。”马编真是好意思,我心里在喊苦,可还是得笑着答应下来。
我一看到堆得高高的纸张就蒙了,还说是几份,分明就是几百张。
“小裴啊,我手头上事情多,你整理一下,按顺序来啊。”马编把一堆凌乱的纸张随意拢在了一起,就往我手里塞,管理者就是如此心安理得使唤下属的,我抱怨。
我还是逃不了对着屏幕的命运,眼睛不停的从纸张切换到屏幕,又从屏幕切换到纸张。远比搜索录影带吃力。幸亏我练过五笔输入法,速度稍微快点。
最近不用加班,算得上是好事。乘在地铁上,我提前几站下。好久没有逛街了,虽然一个人无聊了点,但也好过闷在家里。
东方明珠塔已经出现在我的正前方,放眼望去,有片刻的晕眩。出站口,分散着站满了便宜卖票的小贩们,手中摊开着明珠塔的画册。每个客人走过,他们都会盯着你小声问要不要票。我摇了摇头,直接穿过马路,去到对面的广场。
从一楼开始,我便一家店一家店挑挑选选这个季的衣服。大同小异的服装款式,看着还算不错的,不过穿在我身上就走样了。
一个人,也没个参考意见。兜兜转转,不知不觉一个小时已经过去了。我趁现在还不是很拥挤的时段,去意大利餐厅占座吃晚餐。我吃东西的速度一直很快,吃完后继续逛。
这样的商场里,有一个牌子价格适中,款式也不错。在服务员的建议下,我一连试穿了好几件。她们销售方自然是极力夸赞这件衣服多么适合你云云,我竟然愚蠢的默认了。
走出广场已经是一番华灯初上的景象,各层高楼大厦无限受宠。出出进进的有钱人数不胜数。我拎着几个袋子,与陌生行人同时等待着红灯跳过。
闹市区里红灯等待的时间超乎的长,黄灯还没来得及闪过,我身后一群人已经争先恐后推搡。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推了我一把,一个踉跄害我把脚给扭伤了。我忍着痛穿过马路,还得避开转弯车辆的横行霸道。
回到家,我先是用热水泡了一下脚裸,肿起的地方很明显。另外,我又心痛了一把打的费,地铁三块钱就能通到公寓附近的价格,无缘无故多浪费掉几十倍。
客厅的暖气不是很好,我把脱掉的厚外衣重新套在身上,感受着热水里的双脚逐渐降温,才擦干了回房间。
把新买的衣服挂在橱里时,便看见我紧挨着的服饰中留有几件许柏辰的衬衫。
他出差行程不定,但是极频繁,又没个定期。有时候他晚上回来就直接到我这里,但次数不多。他嫌我的屋子太小,床不舒服,枕头太高。他很挑剃,所以我一直想不明白,他怎么会容忍得了我两年。
今晚,我又看书看得放不下。坚持到很晚,我终于觉得我的脚裸疼痛难忍。扭伤的地方现在肿得很大,在心中思想斗争了很多遍,还是决定从被窝里爬起来去药店买药。总在凄苦的环境中,才想念起远方安逸的那个家,那个亲人。
这样的风真是刺骨的冷,我戴着帽子和围巾,脸部只露出一双眼睛。
公寓斜对面就是一家药房,我哆嗦着询问营业员涂抹扭伤脚的药。
出了药房,突然有辆车把前方的照明灯开得极亮。我下意识用手去遮挡住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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