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久违的小幸福,导致此时的我还处于恍惚状态之中。
爸爸送我上机之前,只在我耳畔轻声说道:“我的小公主,圣诞要回家陪爸爸和蒋阿姨一起过哦,我们有一份很特别的礼物要送你!”
我深深的点头,强忍住泪来。当我发现,我并不脆弱却一直被某个场景突然感动的时候,永远热泪盈眶。
湿冷的空气中像是仍飘浮着香浓芝士的蛋糕味,我深吸两口气,应该回神了。这样想着,不眠夜的机场已经离我有一段距离,马路上停着许多接机的车辆,计程车又一次在我生命中成了十分抢手的交通工具,于我而言,又沦为一次多余的过客。
我站在路边,陆续从我身旁走过的人不算少,有些大声交谈着,有些疲惫的拖着拉杆皮箱,与我如出一辙的无奈。
正是此刻,我无意偏头,却不料瞥见从我身旁擦过的许柏辰。并不是很久没见到他,也就看不出什么变化。今天的他正与比他矮半个头的中年妇女肩并肩行走,穿一件休闲的深灰色外衣,而一旁的妇女却是装扮时尚得体,粗略一看就像是有身份的富太太。两人的步履统一,似有节奏感,就连背影都是带点贵气。
不是许柏辰无心忽略半分钟前就从离我不到五公分的距离走过,也有足够的理由对我视而不见,我想我们真的悄然的决裂了。
对象是他,我习惯了为我们的结束千方百计的找各种理由,说服了自己,到头来却连开头也像是空白,无迹所寻。
可,他的突然转身,使得我依旧在他身上流连的视线毫不遮掩的出卖了自己。与此同时,一旁的妇人也转过身,黑色的短裙配艳红色长款及膝风衣,增添得她韵味十足。她浅浅的笑,带一点许柏辰式的漠然和傲然。我只能这样形容,她美得张扬,笑得自信,虽是淡薄的雾气隔开着一定距离,却让我不容抗拒,说实话,这确实让人不怎么舒服。
“我很早就说过,我们之间,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不想和我吵架就跟上来,我妈还在等着,她已经很长时间没好好休息。”许柏辰用没有温度的眼睛盯着我,依然也用没有温度的语气对我说这几句话,我僵在原地,不想和他太多言语,又不想陷入这样一个尴尬的两难境地。
我不发一言,朝着他妈妈的方向走去,向她有礼的打招呼:“许太太,您好。”
她对我的身份一点都不好奇,投以一个标志性的笑容,岁月在她脸上并未刻下太多痕迹。她年轻依旧,眉语之间介于温婉和犀利,听我这样打过招呼后也是有礼的回应一句:“你好,裴小姐。”
然后,我们三人上了一辆许柏辰的私人车,我和许太太同坐后座。许柏辰倒是好,连介绍都省了,没见过他的待客之道。我有些头痛,大概是坐久了飞机,大概是睡眠太少,大概又是因为吹了好一会儿冷风。没想到,第一次见到许柏辰的妈妈,我竟是这般萎靡不振。
“裴小姐全名是?”我正昏昏欲睡,一侧的女声把我打回到现实,我实在不想被他妈妈留下不好的印象,但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就连接下发出的声音也是暗沉又低哑。
“裴诺,许诺的诺。”许太太一副了然的表情,真是同许柏辰像到了骨子里,原来他是遗传到了老许先生和许太太全部的基因,我强撑着笑容回应。
“我是李自华,你可以直接称呼我李,或是自华阿姨。”近看,她的妆容也是一丝不苟到令我自叹不如,只一秒,我有些呆滞,李自华,那个响誉世界的华人设计师啊。
低头一看,我身上的衣服正是这次回多伦多,蒋阿姨送我的呢。而平日里,我有大半时间都穿着许柏辰的妈妈设计的衣服,这是一件多么诡异的事件啊,偏偏被我撞上。
“自华阿姨,真是抱歉对你服装的印象大过你本人。”我真心实意的说出心里话,有过耳闻,她一年四季总在各国跑,为人低调得不像话,传闻性格也是古怪,很多次大牌设计师的盛会也不太出席,就连网上的照片也是仅有几张罢了。但每次的设计理念又是高调的夺人眼球,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中国已经不足够成为她的舞台,她的品牌属于世界。
“那你该庆幸,自己身上那件衣服,全世界只此一件,为你量身定做。”这样一来,她的笑容立刻亲切了起来,人真是奇怪,就比如我,观念总凭自己臆想,难免小人之心。
“谢谢。”再无其它二字,比这两字的诚意更重,在我看来是如此。
“不客气,你是这件衣服的女主角,没让我失望。”听过她的赞美,我有些飘飘然,但头痛依旧。
车子转弯再转弯,是老许先生邀请我们做客的那幢别墅,玻璃花房甚是扎眼,许柏辰为她妈妈打开车门,我和她道了别,然后就听见她仿佛给许柏辰的暗示:“今晚就不牺牲你的时间陪我了吧,路上小心。”
“好,晚安。”
“晚安。”
车开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半夜月明星稀,我以为他又会说出很刻薄的话。等到我竖起全身的警惕时,也不见他半分动静,只是滑下车窗。然后在黑暗中,他为自己点上一支烟,沉默的吸着,又缓缓的吐着浓浓烟圈,形成一团厚厚的重色雾气。
“这么短的时间,还能忍受和我共处同一空间吗?”他应该是望着前方,而这样疏离的语气,掺杂着让人意味深长的思绪,竟让我陌生得很。
撇开那特殊的契合之外,我和他,真的从何而来熟悉?
彼此都留有最大的自由,是谁的疏忽,又能怪是谁的过错。
“可以忍受。”我从齿间挤出这四字,抛去了一贯的清高和装模作样,我不得不承认,面对许柏辰,我可以一而再,再而三把底线降得更低。
比如张女士说过,低到了尘埃里去,但不见得就真能开出花来吧。
“真的……那么后悔吗?”从未见过,如此犹豫不绝的许柏辰,我望不到他的瞳孔,是为我黯然失色,还是忧心重重?
我肆意的想着他清冷的眉稍,浅薄却性感的嘴唇,锋芒毕露的眼仁,我近乎偏执,在这样局促的空间里,想着他。
一遍又一遍,循环的想念,他可知?
“至少没到悔不当初的地步。”我用他的话提醒自己,就算他知道我的想念,也没用。
他轻笑,声音压得低而压抑,却为这个静谧的车厢带出些许缓和。
这样一来,我才后知后觉,我很少看到过他的笑容。这一刻,竟想不起,他笑起来时的模样,是张扬亦或是浅淡;是真心亦或是敷衍?
“我也不解,怎么每次都是你,让我口不择言。”
我可以这样理解吗,他用最最含蓄的方式,对我持有最后的婉留。
“我爱你。”鬼使神差,这般苍促,又像是最好时机,我终于大大方方的,毫不遮掩自己对他的爱恋。仅管我们是那样的彼此伤害过,又像是隔着千山万水的心的距离,告诉他,我爱他。
我不会再有遗憾,至少对这段感情,我已经做过最大的努力。
我不知许柏辰何时掐灭的烟头,他的脸隐在暗淡的月色阴影里,半转过身来。我利用一点的光亮,看清他那张令我日日牵挂的清瘦脸庞,眼睛里已是布满血丝,少有的疲倦让我看了有几分悸动,有几分心疼。
“裴诺,我等了很久,终于等来你这句话。”他目光灼灼,像是刻意隐藏起疲态不让我察觉。我心情很平静,他等了很久,我终于亲口说了。
许柏辰,那么我呢,我要等多久,才能让你爱上我?
“裴诺,真的回来我身边吧。”话语里,有我没见过的妥协和祈求,我迟迟没给出答复。
他与我面对面对视良久,久到让他失去耐心的重新发动汽车。车内静了一阵,才又听他说:“如果真的不愿意,那么等到陆家嘴地铁站喊停。”
许柏辰的口吻已经恢复了正常,这样才对嘛,我都怀疑刚才那个许柏辰是我的幻觉。
“回到你身边,是什么样的定义?”我打破一路的沉默,他给出的选择,从来都让我进退两难。
“你是怎样定义的?”他不答,甚至反问,听语气我也能凭定出,他嘴角一定是微翘,上扬的弧度是表现出来对我的不屑与浅讥。
这样一个让人恨到骨子里去的男人,偏偏我却无可救药的爱上了。爱他些什么,说不出来,而他的坏,我总能整出一箩筐。
“情人总分分合合……看来是应验了我和你。”我头歪在皮椅里,心头苦涩交织,还能说什么呢,这句歌词形容我和许柏辰,火候恰到好处。
“不是情人,你是我的女人。”声音没有半分戏虐,可也没有一点点不符合他的脾性,总是这样,若即若离,难猜透真假。
就这样,没有阻碍的一路驶进我住的公寓,没有和他道别,他也没问出更多让我此时逃避的问题。
到最后,我就真的没有喊停,不是吗?
我的复原本领强大的吓人,我都难以想像,被他伤过多次的心,竟然直到现在,也能为了他许柏辰,一次一次又自动拼凑碎片,直到完整。
那时是因为他的一句,除非是我,不然你不可能嫁给任何男人。
后来,他总能在最绝望的边缘,给我微不足道的一点光源,而我也次次缴械投降。
许柏辰,这一次在一起,我就当作是最后一次饮下毒药。
若此后我们再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吵到不可收场,找不到原谅的理由,那么我也不再回头,不再爱了。
自那夜以来,我和许柏辰之间并未有多大的改观,成天各忙各的,电话也不经常联系。偶尔等他有空了,就会约我出去吃顿饭,很有点饮食男女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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