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顾自拿出吹风机,不过下一秒,那人就一把夺了过去,安安静静的帮我吹了起来。浴室的镜子氤氲着湿气,我朦朦胧胧的看着镜中的我们,那么相得益彰,不显突兀。
半个小时之后,我终于觅得那条深蓝色条纹领带,仰起头帮他认真打好了结,然后两人相视而笑。
整个房间,流淌着一股从未有过的生气,我从许柏辰脸上看到了心满意足的神情:“出差三天,记得……”话说到一半,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响起。
许柏辰明显的不悦,但也冷着脸接通,只是恩了几声便挂断。我从衣橱找了几件这个季节的衣服,又一次从他身旁经过,若无其事的去洗手间换衣服。
出门,我喜欢化精致的妆容,隐约我听见许柏辰的脚步渐渐离开。我舒了口气,刚才的心跳加速,却延续至今。
靠得那样近,我才深刻体会到,许柏辰的气息温暖如春,难怪我快要不能自己了。
许柏辰把我送到电视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只是简单道了再见。我站在广场,看见他的车缓缓没入车流,一整个早上都不觉得哪一刻让我们都恋恋不舍,就此刻,为什么觉得他如今的每一次离开,都像是我们最后的告别。
甩了甩头发,发现自己没老,性格反倒多愁善感许多。
突然接到通知,我被安排进了足球组,并且后天随队去西班牙做采访。我的心情显然兴奋中掺杂一些莫可言说的感受,曾信誓旦旦相约在毕业季,携手去西班牙狂欢。此时,我却以工作的名义,孤军奋战去那个不再对它满怀期待的国家。
我真心发现,我的年纪在增长,内心的惆怅反而以几倍的速度猛增,这令人并不舒心。
由于工作调动匆忙,马编也是和我打过招呼,并且放了半天假给我做出发前的准备。
谁知足球组对这次采访十分重视,于是马编都亲自带着我做一些事前准备,并且让我狂补关于足球的知识。我登机那天,正是许柏辰出差回来的时刻,坐在机场的长排坐椅上,我才惊觉我忘了和他说这次的行程。
许柏辰的手机老是处于关机状态,而一起远行的同事催促着我进安检,我也只好作罢。
每一次飞机降落,我都需要适应一阵难受,等缓了缓旅途中十几小时的疲惫,我们已经乘车来到当地的酒店。我和同行的一位女同事住一间房,我们都已经累得不愿意动身,直接一前一后进了洗浴室冲澡,然后补眠。
第二天,金球奖真正的花落梅西家,而我们焦急的等待着这位正渐露巨星风头的球员回到巴塞罗那。
反正,等待的过程中,我们逛街购物、吃遍美食,一刻没闲着。反倒是西班牙那些着名的建筑,全被我们走马观花了一遍。我们六人组中,其中两位是资深西班牙爱好者,所以我毫不担心语言不通这一障碍。
和我同组的唯一一位女性与我品味相似,特爱买皮鞋,平跟、坡跟、细高根……一一来者不拒。
一个下午,我们双手拎了满满的战利品,她才对我抱怨:“哎……像不要钱似的。”
“不过这皮质太舒服了,而且并不很贵,我非常的意犹未尽。”走过街边的小店,我们遇到当街争吵得不可开交的情侣,亦停下脚步观看了一下街头表演,实在热闹。
“对了,小裴,得买个行李箱装啊。”表演看到一半,身边的许姐提醒,我才本能的倒吸一口气。
电量充足,开机不到半分钟,短信铃声此起彼伏的一个接一个,整整十二封短信,一百九十个未接来话。三分之二的内容来自许柏辰,每一个未接全都来自他,对我而言,这气势已经直接跳过了惊讶,转而变成了害怕。
我握着手机,虽恐惧面对来自他的审问,却一时心潮难平。满满的,在他眼里,我仿佛找到了,属于我的存在和归属感。
我颤抖着心情和双手,视死如归的拨通了他的号码,这回也庆幸我的手机是国际通。
“许柏辰。”我压低声音,虚心的轻喊他的名字,电话是没响声就通,但那头迟迟不发一言。
我等待着最后的凌迟,继续厚着脸皮,试探性问道:“柏辰,你听得出我说话吗?”
接着,我听见破碎的声音,估计他开始爆发,正在使劲的摔东西来发泄心中的不满。
“回我电话干吗,不是玩人间蒸发乐不思蜀吗?”许柏辰冷嘲热讽,我相信,要是此刻我在他面前,不保证他能给我留一口气。
“不是啊,我临时接到通知要出国,真的没打算瞒着你。那天我打你电话,你正好关机,这两天又要倒时差,又要采访,手机扔在一边……”我正说得戚戚惨惨泣泣,那头果断切断了电话,不再能够忍受我的废话。
我看,许柏辰这次是真的动了气,足足一百九十通未接电话啊,换了谁能再摆出好脸色给你看。
我愣了一会儿,之后才翻看短信。
关机?】
在哪?】
我回来了】
看到回电】
快开机】
至少开机】
等你回电】
裴诺我很担心你】
……
后面还有几条,越看下去,越发现许柏辰找我找得快要发疯。
最后一夜,同事们纷纷兴致颇高的提议去酒吧狂欢,只有我很扫兴的选择留守空房。大概见我闷闷不乐,他们也不多劝,让我好好休息。
我打了很多通许柏辰的手机,每次响到了最后,他依旧无动于衷。直到很久之后,他的手机提示已关机,我才死了心般的垂下手。
套了件外套来到露台,西班牙的冬天午夜,不再充斥着永不停息的激情。街与街的交错,陌生的庞大建筑,似乎每一件个体都独立隐藏着一个关于爱情的密码。
心中始终盘旋着一个念想,于是再不等待,我迅速穿戴整齐,用围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我在街上胡乱的小跑,跑过哪边,都会遇到一些夜行者。偶尔在风中交递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再无其它。
跑过街心公园,又一路遇到两个无人电话亭,却根本无从找起哪里有卖明信片。直到跑了很多的路,筋疲力尽,我才停下。原地蹲下,从地上捡起一张完整的,干枯的叶子,揣进口袋。
沿着原路返回,酒店的前台小姐仍旧满面笑脸的迎接我,我问她要了一支笔和一张信封。然后,她用略微生硬的英语问我,需要明信片吗。
梦里寻它千百度,却在这么一个峰回路转的当口,得来全不费功夫。
我的字龙飞凤舞,被寒风冻得通红的手指不甚灵活的握着笔端,一字一句,慢慢写下来。这张明信片的正面,是比现实之中缩小了无数倍的诺坎普大球场,背后透满了我浓郁的相思。
酒店的服务态度极佳,经理帮我送去加急快递,甚至只收了我一嘴的谢意。
我忘了是有多久没出现过这样一种疯狂,如此心甘情愿,却又那么的值得。
乘务员一遍又一遍循环提醒着飞机起飞前的安全事项,我默默道一句:再见了,巴塞罗那。到过的城市,也许今生再无机会踏足第二次,留下过此生最难忘的片断与瞬间,也就足够。
出了浦东机场,我直接拦车去到许柏辰家,满屋的静寂,每一间房都没有他的身影。饭桌上留着他吃过的外卖盒子仍未收拾,厨房的水池堆满着他用过的碗筷,客厅的烟灰缸堆积着十几支烟头……
小小的几十平米间,弥漫着他全部的气息,唯独不见他。
我直接用了家里的电话拨许柏辰的手机,又是关机。也是,才刚到午夜,对他而言,并不算多晚。
我看了会儿电视,从一点等到两点,从两点又等到两点半。理智告诉我,许柏辰不会回来了,而感性又迫使着我坚持到最后。
电视机被我调成静音,因此当我口袋的手机欢快的响起时,愣是把我吓了一跳。XBC,屏幕上准确的显示了他的名字,我从沙发上惊呼着跳起来。甚至来不及稳一稳情绪,便接了起来:“许柏辰!”
“你住什么酒店?”声音很嘈杂,许柏辰的声音显得异常低沉,估计他是尽量的贴着手机说话,所以连呼吸的深浅都毫厘不差的传进我耳边。
有时候,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莫过于情人的只言片语。
“我在你家。”我没多想,强压住内心的喜悦,终于盼来距离千山万水的等待。这是期望与绝望的界线,然后我成功了,便不再失望。
“在我家?不是在西班牙出差吗?”许柏辰稍稍提高了些声响,但也听不出任何情绪。
“刚下飞机不久。你呢,在哪里,怎么还不回家?”
“算了。今天不回来了,你先休息。”许柏辰平静的说道,符合他一惯的性子。
“那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
“你现在在哪里?”
“外面。”
“许柏辰,你是不是跑去西班牙找我了?”拉回刚开始时失控的心情,我确信许柏辰肯定这么做了。
“等我回来再说,先挂了。”他不怒亦不恼,口气还是那个口气,人还是那个人。
手机被握在拳心,很久都没有反应过来,许柏辰早已经挂了电话。他总这般,从不给人留余地,那是否就断绝了任何暇想。
我只知道,我好想你,真的好想好想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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