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顾匪拖着她终于停在某道门前,她的大脑仍是空白一片。
此刻门开,从里走出一个人来,夏南低着头圆睁双眼,只见那双白色护士鞋停在他们跟前。
“抱歉,我们尽力了。你们…来晚了一步。”
忙碌嘈杂的医院走廊,这一句,夏南却听得尤为清楚。
整个世界像是瞬间静止,身边的人来人往,耳畔的轻微喧杂,面前那双久未移动的白色护士鞋,还有顾匪用力握住她的手。
夏南一直低着头,不敢抬眼,也不敢将那句钻入耳中的噩耗加以细细理解。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门又开,像是所有原本参与抢救的人都走了出来。门没关,这次是向她完全敞开。
顾匪没动,也没有再勉强夏南做任何事。可她即便低着头,也似乎感到他正俯首望着自己。
“妈妈…在里面?”
她瞪着自己的脚尖,轻声问。
“南南…”
顾匪收紧手指,语气爱怜而无力。内心低落压抑到发疼的地步,对她此刻承受的茫然,惊恐与痛苦,感同身受。
――他们紧赶慢赶,终是来迟。他之前只想让夏南再见母亲一面,不论结果如何,她们也应有个道别的机会。可沈玉还是没能等到女儿的到来,这样匆匆便撒手人寰。然而此时此刻,面对这令人扼腕的局面,他又觉得,让夏南踏入那房间,对她来说再残忍不过。
“我们不是来看妈妈么?我要见到她。”
夏南执意拗开顾匪的手,朝房门口走去。
她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让自己保持前行的状态,不过才一米多远的距离,双腿却如灌了铅,每一步都迈得那么艰涩。
房内的气息相较走廊,更让人难以忍受。血腥气与酒精味互相掺杂融合,其间还有明显的焦糊。
她一直缩着肩膀垂着头,只让自己的目光慢慢抬起,掠过房内花白的大理石地面,金属滚轮床的床腿,白色床单与被单…一寸一寸地向上看去,直到视线落在那只血肉模糊的手上时,周身蓦然一凛。
叔全都明白…”
夏南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
床头灯调得微弱柔和,是屋内唯一的光亮。头部发出撕扯般的疼痛,呼吸干涩灼热,嗓子如同被无数针尖细细摧残。
临近床边摆放着一把椅子,背对灯光靠在椅中的男人,整张脸隐于昏暗处,额前凌乱的发丝下,眉头紧锁合着眼,像是睡着了。
夏南掀开厚实的毯子,才发现手背贴着胶布,揭开看到两枚细小的针孔。
这是哪里?
她沉默起身,坐在床边,望着顾匪的侧脸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他像有所察觉,捏着眉心一记呻吟般的叹息之后,转过脸来。
“你醒了,南南?”
床边默然静坐的身影,让他一愣,随即立刻靠近过来,抚摸她的头,又将温和的大掌贴上她的额头,“还没退烧。”
“依然不舒服,是不是?”
他试着与她交流,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强调,见她没有反应,又问,“饿吗?想吃什么,叔叔马上去准备。”
夏南无言,只是望着他,过了会又移开目光落在脚下的地毯上。眼神透出虚弱无力,以及深切的哀伤。
顾匪无能为力地轻抚她的手臂,却见她捂住肿起的双眼,低声问了句,“几点了。”
嗓子发炎,她已几乎发不出声来。
“快到十二点了,你已经睡了六个小时。”
事实上是昏迷了六个小时,之前在医院她突然就昏在他怀里。医生说是受惊过度,吊了两针后便被他带回家里。
“十二点…”她像是想起什么,眼里有抹情绪匆匆闪过,“…妈妈还在等我。”
猛地跳下床,她拖着步子就朝门外走。
“南南!”
顾匪拉住她,心里忍不住泛出酸楚,“今天就睡在叔叔家里好不好?你需要休息,不可以乱跑。”
“妈妈答应接我,我们约好不见不散。”
她固执地甩动他紧握的手,敌不过力气,便愤怒地瞪着他。
“妈妈…不会去接你了。”
顾匪深呼吸,不知自己究竟还要多少次亲口重复令她生不如死的噩耗。
“她会!”她坚定地回望他,“…我们说好的。”
“那你先等在这,叔叔先去给你倒杯水,喝了水我们再出门,好吗?”
顾匪勉强让夏南坐在床尾,待她安稳后走出卧室。
――事实上,是他需要一个缓冲的时间。她不愿接受母亲已经去世的事,这是很正常的反应。因此他需要时间来思考,究竟要怎样说怎样做,才能让她放弃寻找母亲的执念。能让她安心地留在这里,直到恢复精神?
倒了杯水,放入微波炉加热,走出厨房时,却发现玄关的门不知何时敞开,外面下着清冷小雨,风吹进客厅让人止不住瑟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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