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南沉默好久,轻声说。冷静的面容,亦有哀凉。而这话,实实在在地惊住了于宁,完全弄不清楚她这是演的哪一出。
“还有,为表恭喜…我想送你样礼物。”
夏南无心理会于宁的反应,从书包里掏出一只稍有破损的小盒子,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
于宁疑惑地接过,打开盒盖时顿时呆住!
――谁能想到,这只脏乎乎还带着破损的小盒子里,居然装着一枚璀璨夺目的钻戒!水头、折射度、钻石大小、及独特的工艺设计,不论哪一方面都能看出它的价值连城。
拿出戴在手上,尺寸居然也是出奇地合适!
于宁微张着嘴巴,满眼都是不能掩饰的赞叹。为这枚天外飞来的完美戒指,也为夏南让人摸不清头脑的行为。
“这戒指…是我妈妈的遗物。是当年顾文特别为她设计定制的。所以我想,如果你不嫌弃,就已经拥有梦想中独一无二的戒指了。”
夏南的淡然跟于宁的错愕震惊,形成鲜明的对比。她默默地喝了口茶,放佛并不在意将自己最宝贵的纪念送给了别人。
“我不能收下这么贵重的东西,而且你…”
这一刻,于宁戒备的状态完全松懈下来。全部注意力都被手上那一抹耀眼的光芒吸引,剩下的只有对夏南想法的好奇。
“不用问我为什么这样做,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来可笑,我本来还祈祷着你们的婚礼可以经历不顺,越不顺利我才会越开心…可到今天我才意识到,别人的不幸,其实并不能为自己带来快乐。而与其无论如何都无法实现自己的梦想,倒不如成全你的短暂欢乐。毕竟婚礼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于宁,希望你能享受你的婚礼,并珍惜拥有的美好。这份祝福,是真诚的。”
夏南说着,目光移向窗外,盯着不知名的地方。眼底浮荡哀恸,就像她根本不是一个还未及十七岁,本应满心青春欢愉的少女,而是一个早已历经沧桑的女人。
这样的眼神,令于宁错愕。却也瞬间有些感同身受般的难过。
――若是抛除某种对立关系,她又何尝不能理解另一个为情所困的人呢?
“小南,”于宁开口,完全没了敌意,“你是真心地喜欢着他。这一点,我终于感受到了。”
夏南浅淡一笑,“可你比我幸运得多,可以得到梦寐的婚礼。”
“不。”于宁语气有些急促,“相比之下…我更渴望得到他的心。但他不爱我,就算有爱,也没有那么深刻,起码没有到达让他主动向我求婚的地步。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她瞅着夏南,苦涩一笑,“婚礼,亦或嫁给一直喜欢的人,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的确是最美好的事。可当这样的结果,是我依靠死缠烂打换来的…又会有多少幸福的成分呢?我也知道,我在你眼中始终是个破坏梦想的‘坏人’,可你有站在我的立场上考虑吗――你喜欢他,我也如此啊。”
说完这话,于宁有些情绪失控。
与夏南面对着面,两人共同红了眼眶。一时竟也无言。
过了半晌,于宁吸吸鼻子,勉强挤出个笑容,“感谢你今天约我出来,告诉我那件婚纱似的礼服你不会穿,还把最珍贵的戒指送给我。谢谢,夏南。不瞒你说,这段时间,我一直在不安与焦躁中度过,可现在已经舒服多了。”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事吗?”她玩笑般淡淡地看着夏南,“我本以为,你今天找我的目的,是为了对我说一些狠话呢。”
“还有一个要求。”
夏南目光清明,从未有过的坚决。
“如果是想让我对顾匪放手,就免了吧。从前不可能,现在更不可能。”于宁应声。
“恰恰相反。我希望你能继续对他付出百分之二百的热情,你要比我还爱他,比我更懂得珍惜他,要竭尽全力地让他感受到家庭的快乐与温暖。”
于宁不解地蹙起眉。
“我曾固执地以为,爱他便要极力去占有。可生活又慢慢教我明白,爱一个人,与他是否会永远在我身边没关系。无论他在哪,我在哪,相守或分离,只要我还爱着他,他就从不会走出我的心里,他会一直跟我在一起。”
夏南清寂的声音中,于宁目光一颤。
“于宁,我们的确不了解彼此。你也同样不会清楚,为了跟随他,这一路我有多辛苦。而婚礼当前,我并非是变了心思,突然觉得可以对他放手,我做出种种妥协,让步,只是想避免他的左右为难…而若你不能够做到比我还爱他,我苦心抉择,艰难放手,岂不都没了意义。”
“夏南…”原本被于宁压回去的泪意,再次涌现出来,望向夏南的眼中也充满了不忍,“你这算什么啊…是在用示弱的方式向我挑战吗?既然你这样要求,那我也势必要表态的:对他…我也不会放手。”
“那就好。”
在泪水滑落之前,夏南抿唇一笑,点点头,将视线重新移向窗外,眼底闪烁着于宁读不懂的寂寞。
“愿赌便要服输,这是我欠他的。纵然仍未曲终人散,可就算最终该我退场,除了尊严,我还要带走一份了无牵挂的心安。于宁,请你信守承诺。爱或不爱都没关系,如今只要他快乐,我就满足了。”
无论多不甘,终究要退步。
事到如今,她能为他做到的…也只有这么多。
抬头仰望金碧辉煌的酒店,夏南长吁了一口气。
“怎么了,紧张?”身后温和询问,齐商随之从轿车里跨出,顺势将披肩盖在她赤*裸的肩头。
“嗯。有点不想进去。”夏南笑了笑,唇角僵硬。
“站在这才开始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吧?况且,你还是今天的小伴娘呢。”齐商轻抚夏南的后背,给予一定支撑,又站到她身侧,弯起臂肘,“走吧,第一次带着年纪这么小,又这么可爱的女伴出席婚礼,我还正新奇着呢,可别扫我的兴。”
挎住齐商的胳膊,夏南笑眼微弯,感到心底建起些许的勇气。
顾家包场举办婚礼,自然酒店各处按照婚礼风格布置。大厅正中,巨大的婚纱照上,于宁依在顾匪身边,笑得一脸娇媚无限,而顾匪却仍老样子,清然浅笑,眸光深邃无波。却仍叫夏南移不开眼。
驻足照片前,她凝神很久。
“所谓郎才女貌,当如是。”齐商淡淡道,一并打量照片上的两个人,“可老实说…照片里的两人,并不合衬。”
“齐叔叔,你是故意逗我开心对不对。”夏南别开视线,斜睨着齐商故作轻松道。
“不是安慰,只是心里的本意而已。虽然这种话在这种地方说出来,实在很无礼,可我也只想实话实说。”齐商顿了顿,转过脸看住夏南强颜欢笑的小脸,叹了口气,“在我的印象里,适合站在顾匪身边的从不是柔柔弱弱的富家娇小姐,而该是一个与他一样坚定,勇敢,性情之中具备同等锋芒的人――就像一颗璀璨刺目的钻石,若是与另一颗美钻放在一起,交相辉映,才会更显烁烁光华,若被丢在一枚温润美玉旁边,就难免浪费,也寂寞了。”
“具备勇气,也不是什么好事情。正是因为这份勇气,我才落得今天站在这里仰望别人幸福合照的境地。”夏南浅然一笑,眸底水光乍现,又很快忍了回去。
“所谓真正的勇敢者,就是要比旁人承受更多辛楚。粗劣的金刚石需经过数万次打磨,才显华彩。夏南,受得其苦,方能涅?重生…而你的美好,‘有心人’自会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两人相视一笑。
“夏南?”身后有人轻唤,带着惊喜的音调。
夏南回头,一愣。
急速走到面前的是假期中始终没见过面的同学,陆雅男。
“嗨。”她打了个招呼,起初的讶异很快消散――顾家二子的婚礼,相处亲密的陆家,怎么可能不出席?陆雅男会出现在这里,也是情理之中。
“太好了夏南,终于见到你了!”陆雅男热络地拉住她的手,一脸兴奋样。
“嗯。”夏南抿住嘴唇,反应仍是淡然。
――大概是心理作用,一见陆雅男,便会想起顾老爷子与陆家长辈有意将他们撮合成一对的事,以及郑家和交代给她的,有关陆家人“阴暗面”的事…哪一方面,都让她此刻面对陆雅男时,不舒服极了。
“阿男,不要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
好家伙!说曹操,曹操到。后面跟着走入的,正是陆雅男的父亲,姑姑,以及郑家和。该来的人,都来了。
“好久不见,夏南。”陆父见到夏南,优雅一笑,可当视线瞥到始终沉默浅笑地站在一旁的男人时,错愕顿时拂过眸间,那样明晃晃地带着惊讶,“…齐商?!”
“陆总,久未碰面,别来无恙?”齐商更是有礼极了。
――商场上赫赫有名的“笑面狐狸”,长袖善舞这一套,更是登峰造极。
而住在“齐天城”的这段时间里,夏南早已将她与陆家之间种种一丝不漏地告诉了他。
“齐叔叔,我想先去跟新人们打声招呼。”夏南在陆父讶异失神之际,对齐商说。
而后者完全明白她的心思,立刻点头应允。
“陆伯伯,姑姑,失陪了。待会儿见。”夏南对陆家人道,又对着陆雅男跟郑家和点了点头,转身就要开溜。
“喂,夏南!我跟你一块去吧,我也想先看看新娘子呢!”陆雅男拉住夏南的手,却被堂兄挡下。
“别添乱了,新娘等下不就见到了?”郑家和说,接到夏南一个感激的眼神。
快步走入内堂,她隐约听到身后传来陆父的试探,“没想到原来那孩子还与‘齐天城主’是旧相识。”
齐商则语带笑意,“这一点陆总您就有所不知了,我跟小丫头可谓‘关系匪浅’…她可是我干女儿呢。”
敲了敲休息室的门,没得到回应,夏南径自将门开了道缝,将脑袋探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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