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多多你今天看上去真漂亮。”
张总上下打量着许多多,身着公主裙样式礼服的许多多,发尾被梳理后微微卷起,脸上画了淡妆,低垂臻首的样子,真宛若个瓷娃娃一般可人。但即便心痒难耐,有了上次宴会的软钉子,他也不敢贸然上前,只是站在原地一个劲儿地傻笑。
“哎呀,张总,我说咱别光在这儿戳着,是不是?”方美云向张总使了个眼色,张总连忙会意笑道:“说的是,我早就在里面的餐厅订了最好的位子,先进去再说。”
微明的灯光摇曳,映得餐厅人影绰绰,食物诱人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使人身心不由得愉悦起来。
许多多也不理说得口沫横飞的张总,兀自将刀和盘子磨得叮咚作响,恶狠狠把牛排切割成一个个小块,完全无视周围人投来好奇的视线。
“多多,你这是干什么?倒是说个话啊。”
方美云用胳膊顶了顶许多多,含笑的脸上隐着几分威胁。许多多低着头的神情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一块拿在手里的牛排和叉子一起飞了出去,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当”的一声掉在一旁的地上,又引来更多人的侧目。
“是我太不小心。”许多多说着就要站起身去捡,却被方美云拉住。
“不,都是我碰了你不好,那种东西就别捡了,给你纸,先擦擦嘴。”方美云含笑说道。
“不用。”许多多毫不在意地扯起礼服一角,豪气干云地往嘴上一抹,蓦然鹅黄的裙角上,出现触目惊心的褐色污渍。
方美云脸色一变,许多多笑得更加得意,来丢人就是她今天的目的,方美云最看重的就是面子,她又岂会不知道?
谁料方美云却只是看了看许多多,旋即又换上一张笑脸,像是视若无睹般和善说道:“算了,衣裳脏了还可以洗,先坐下陪张总再聊聊天。”
这下不仅许多多面露错愕,就连坐在对面的秦歌,也有些惊讶。许多多的那点小把戏,哪能逃过秦歌的眼睛?但他知道许多多的心思,也就放由她恶作剧一把,自己则静观其变。可他没想到,一向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方美云,今天却表现得极其包容。秦歌疑惑地皱起眉,像是陷入了思索。
许多多眼珠一转,又生出新主意,她俏皮微笑,“好的。”
说完,她在餐桌下暗自把桌布和裙摆一起拉在手中,随着她转身落座,桌布被整个扯下了大半,桌上的餐具食物,惊天动地“哗啦”掉了满处,“乒乒乓乓”的余音不断回响在本来幽静的餐厅里。
几人间顿时陷入一片沉默,其他客人似乎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弄得不耐烦。许多多在心里暗笑,就不信你还不生气?
许多多有意激怒方美云,但方美云几个深呼吸后,却是越发亲切慈爱起来,自己也站起身拉着多多的手,反过来安慰她,“没事,吓着你了吧?这里让服务生去收拾就行了,来,我们先到楼上找个房间,我打电话让人送几件衣服来,我们总不能就这么走出去。”
“方总说得对,我去开两间房,方便一会儿换衣裳。”张总说着也呵笑着,用他那肥胖的手掌,拍拍许多多的手背,“多多别往心里去,谁都有不小心的时候。”
许多多因他们的态度鸡皮疙瘩油然而起,不禁打个激灵。她隐隐觉得方美云哪里不对劲儿,但又说不出个究竟。再看看几人被汤汁溅得色彩纷呈的衣服,也只得暂时点头答应了下来,跟着方美云乘电梯来到了楼上的套房。
“来,多多,先擦擦脸。”
房间内,方美云把毛巾递到许多多面前,但许多多并不买她的帐,无事献殷勤,定不是什么好事。但好在为了方便起见,秦歌和那个色迷迷的张总去了隔壁的房间,让她还松了一口气。
“不用。”许多多冷哼一声,转过脸就是不看方美云。
方美云也不在意,而是更加殷勤说道:“要不然你去浴室洗洗,你要是觉得我在这里不自在,我先出去,一会儿再回来。”
说着方美云果然站起身,绕过许多多走了出去。听到关门声,许多多才在床边放松地坐下,但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再度响起了开门声。许多多感到惊讶,那女人不是才走出去?还是忘了什么东西,这么快就回来了?
从许多多做的位置,无法看到房门,她刚要站起来查看,一个庞硕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你进来干什么?”许多多警戒地瞪着张总,他红光满面的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神情。
“尽管叫,这一层我都包下来,没有其他人,你难道还以为方美云会回来救你?本来我们还在想,用什么法子能骗你上楼来,没想到你倒自己送上门了。”
张总的话如一道闪电劈入脑海,让许多多蓦然醒悟。原来自己一直以为让他们丢脸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却没想到,一开始她就被算计进去,而那人还偏偏是自己的母亲。她心中升起一股深沉的悲哀,心痛得化作泪水,忍不住流满脸颊。
“你放开我,放开我!”许多多更加用力挣扎,带着几分疯狂。
“真是小姑娘说的话,放心,我会好好待你。”
许多多只感觉肩头一凉,疯了一般伸手向张总抓去,张总握住她纤细的手腕,让她抓了个空。许多多眼中冒着怒火,毫不犹豫地张开嘴,就往张总胳膊用力咬下去,一股血腥味入口,张总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你这死丫头!”张总倏然变了嘴脸,用另一手反手就是一巴掌,重重落在许多多的脸上,力道大得让许多多头晕眼花,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脸颊火辣辣的疼。
张总甩了甩吃痛的胳膊,在许多多面前蹲下身,攫住她的下巴,不容抗拒的抬起。许多多伸脚想踢向他,却被他另一手按住。即使浑身像要散架了一样,许多多还是不甘地再次抬起手,抓向张总肥胖的脸。
“你别过来,你再打我,我一定会告你--哎哟--”
他话还没说完,秦歌第二拳已经准确落在他下巴上。他拖着下巴,惊恐地往后退,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你这是干什么?”
方美云急匆匆冲进来,拉住秦歌的胳膊,显然是跟在秦歌身后赶到的。秦歌一把甩开她,眼中燃着如火般的愤怒。他狠狠瞪了方美云一眼,一言不发拉起许多多,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淡月笼纱,娉娉婷婷,月光如水。天幕中闪闪繁星,似宝石点缀。夜的香气弥漫在空中,却似织成一张无形的网,笼着淡淡的哀愁。有晚风从车子打开的天窗钻进,拂过许多多泪痕未干的脸颊,竟冰凉得使人心寒。
秦歌从酒店带许多多离开后,直接开车漫无目的在街上兜风,直到夜幕初降,才找了个空旷处停了下来。许多多只是哭,始终不说话,秦歌也沉默地陪着她,不停抽烟,就好像那次生日宴会时一样。
“我真的很傻,是不是?”许多多抽噎着,纤弱的肩头抖动个不停,“就像是个小丑,你们一定觉得很好笑吧?还想要耍把戏,其实从一开始,被算计进去的人就是自己。”
“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不然一定不会让你来。”秦歌熄灭烟,望着许多多。
“我知道,刚才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就--”
许多多说到这里,难以再说下去,仿佛心有余悸,无助地裹紧身上秦歌的外套,那个张总恶心的触感像是还残留在皮肤上,挥之不去,让她忍不住颤抖。
秦歌紧闭着唇,怜惜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儿。略一迟疑,终于把她娇小的身体轻拥进怀里,将温暖传递给她。她的年纪,应该快乐无忧地生活,不该承受这些。秦歌不由得自责,他明明想要好好保护她,却还是让她受了这样重的伤害。
“为什么?她是我妈妈啊--”
许多多含混不清的声音从秦歌胸前传出,从之前一直隐忍的低泣,变成了放声大哭。秦歌拍着她的背,声音低沉而温柔:“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也许是刚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在秦歌的怀里,许多多竟感受到一丝前所未有的安定。她的手紧紧抓着他胸口的衬衫,闭上眼,汲取着他身上的气息。
在许多多的记忆里,自从认识以来,她和秦歌之间总是在争吵,或者说,是她自己对秦歌总有着看法,所以本能地抗拒。但为何这贴近的感觉却如此熟悉?是了,那个唇齿相依的吻,即便是喝醉酒,那感觉仍留在心里。但无论怎样,许多多感谢秦歌能在这时候,陪在她身边,让她不致孤单一人。
许多多哭累了,就窝在秦歌怀里,沉沉睡去。
秦歌把她扶正,让她靠在座椅上,小心帮她又拢紧衣裳,望着她无邪的睡颜,轻叹了一口气。
这时,他的手机响起来。秦歌怕吵醒许多多,忙打开车门迈了出去,这才接起电话。
“我说秦歌,你在干什么?你把多多带到哪里去了?”
方美云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让秦歌不悦地皱眉。虽然他和方美云的婚姻,并没有任何感情,但他为了那件事能顺利,一直处处容忍退让。但今晚的事情,让他感到无比厌恶,就连此刻听到她的声音都不想。
“你还好意思问我,你这样做是什么意思?”秦歌压抑住怒气,维持平静地问。
“是张总提出来的,只是让多多牺牲一下,你干什么那么激动?”
“多多她,毕竟是你的女儿。”
“她才不--”
方美云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刹住,让秦歌敏感地捕捉到其中疑惑,他追问道:“多多怎么了?”
“不,不,什么都没有,总之你先带多多回去吧,这边的事我来处理,看好多多,别再让她给我惹新麻烦。”方美云叮嘱完,不等秦歌再开口,匆匆忙忙挂断了段话。
秦歌将带着“嘟嘟”声响的手机拿离耳边,眼中闪过一抹深思,黑眸沉得更胜夜晚的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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