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望着许多多上楼的背影,自己却没有动,心底有丝烦乱,但成功的掩饰在了深处。即使一人独处,他也不习惯表露于外,将一切真实的自己隐藏起来,这便是他觉得最好的方法。
忽然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回荡在静谧的客厅里,显得突兀而惊心。秦歌走上前,看了看上面的号码,露出些许不耐的神色,但怕惊醒其他人,还是接通了电话。不容对方开口,秦歌先冷声道:“可别告诉我,你儿子又出了什么事,我记得上次你信誓旦旦保证过,是最后一次了。”
电话另一端一片安静,只能隐约听到轻微的呼吸声,良久,才传出略带迟疑的轻柔女声:“秦歌--”
这熟悉的轻唤,似尖利的刀刃刮过秦歌心里,触动心底蛰伏的伤痕。他不禁手上一顿,声音中透出几分急切:“菲菲,是你吗?”
从离家以来,沈菲从没和他联系过,即便是遇到天大的困难,也都是继母打电话来,沈菲从不开口。而秦歌除了每次划钱到沈菲的账户,也从没尝试主动联系她,他无意打扰她的生活,只要她能生活的好,就足够了。
“菲菲,为什么不说话?”
沈菲仍是沉默着,在这样的夜里,隔着细细的电话线,脆弱的心绪仿佛丝丝缕缕的缠绕在心头,解不开、理还乱。
终于,沈菲幽幽说道:“秦歌,谢谢你。”
之后,便不由分说挂断了电话。
秦歌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忙音,眼中似深不见底的深潭。沈菲这突如其来的道谢,承载了太多难以言喻的过往,沉沉压在心头,连喘息都变得艰难。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太阳还是每天照常升起,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
在那晚拒绝了梁云鹏的表白之后,许多多觉得暂时避开他,让他冷静一下比较好,所以一心忙碌的投入到打工里,努力在公司做着事情。虽然“老巫婆”还是找茬不断,但也许是心境有了改变,对许多多来说,也都能从容面对,开始喜欢上每天和秦歌一起上下班的日子。
“许多多,你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晓洁把一份资料丢到许多多桌子上,临近下班时间,很多人都在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听到她的声音,纷纷转头看了过来。
“有什么问题么?”许多多疑惑地拿起打开在面前。
“有个职员怀孕辞职,上周让你核算一下她剩下的数据,这点儿事都做不好,资料送到对方公司,人家提出来有个数算错了,你是怎么做事的?”
许多多闻言心里一沉,前一段时间确实心情烦乱,难道真是一走神出了错?她飞快地检查起来。
“年纪小做事就是不牢靠,你知不知道,这样一个失误,可能让公司损失多少?我劝你还是回家继续去做大小姐,别在这里添乱了。”
孙晓洁说着,就要收回文件,许多多却压在桌子上不放,目光中闪过坚决,“我自己做错的事,我会承担,不用别人收拾。”
孙晓洁凝视她写满坚定的脸,神色有几分微妙,去拿文件的手顿了顿,才收了回来道:“好啊,我就看你怎么解决。”
“出了什么事?”秦歌打开办公室的门,提着公事包走到两人面前。
“在说‘海天’的合作案,她执意要自己修正错误。”
“我现在就要去‘海天’,和他们协商这件事。”秦歌看了看许多多,“你真能重新改正这计划?”
“我会一点一点重新检查。”许多多毫不迟疑回答。
“不止是这样,事情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一旁的孙晓洁插话说道:“还要做一份补充声明附在后面,让人家能继续和我们合作。”
“我都会弄好。”许多多别的没有,但生来有股不服输的倔强劲头,自己的失误,她要亲手弥补,就不信她做不到。
“秦总,这--”孙晓洁似乎仍不放心。
秦歌目不转睛地望着许多多,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深意。他不急不缓地问道:“我答应对方明天一早把所有材料送过去,你有信心能完成吗?”
“没问题。”许多多仰起脸,用力点了点头。
“那好,这里就交给你。”秦歌说完,又转向孙晓洁,“我先去‘海天’,有事再给我打电话。”
待秦歌离开,见没什么热闹可看的员工也纷纷下班散去。毕竟大家都是忙碌了一天,才结束自己手里的工作,能回家休息,没有人在意是不是有个小姑娘,因为失误而加不加班。也许他们如果知道许多多的身份,景况定会有所不同,但此刻偌大的办公室,就只剩下许多多一个人,就连孙晓洁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随着夕阳西下,办公室变得暗了起来,一盏柔和灯光投射出的圆晕,将许多多瘦小的身影映衬得愈发孤单。安静的屋子里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不知过了多久,许多多终于合上资料,伸了伸胳膊。
肚子传来“咕噜”的抗议声,许多多看了看表,不知不觉已经八点多,怪不得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资料的错误检查改正完了,但那声明要怎么写?许多多一点儿思路都没有。她苦着一张脸趴在桌子上,正冥思苦想办法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许多多诧异地看向门口,这时候了,还有谁会在公司?她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孙晓洁的身影出现在她视线中。
“你还没走?还是特意来检查我做得怎样?”许多多坐起身,扁扁嘴道:“资料我都改好了,就剩下写声明了。”
孙晓洁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踩着高跟鞋几步走上前,将双手的东西都放在桌子上。
“是什么味道?”一股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许多多本能双眼亮闪闪地寻找着。
孙晓洁把一个方便饭盒推上前,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饿了吧,先吃一点东西,省得头晕眼花做不好事情。”
许多多欢呼一声,毫不客气地拿起饭盒打开吃起来,一双眼睛还不忘好奇地扫过孙晓洁。虽然她话说得尖酸,但却雪中送炭买来吃的,让许多多不禁对她另眼相看,说话也轻松随意了很多。
“那是什么?”许多多指着孙晓洁刚带来的一大摞文件夹。
“我们公司以前和‘海天’合作过的一些留档资料,还有几张声明的影印本,你可以作参考。”
许多多眨眨眼,看着孙晓洁,“你一直没走,是去给我找这些东西?”
孙晓洁别开脸,声音中多了几分不自在:“问那么多干什么,我也不希望你耽误公司的生意,赶紧吃完东西,弄好了回家去,别在这里浪费公司的电,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许多多看了看桌上的东西,听着高跟鞋敲打在地板上远去的脚步声,忽然心里生出融融温暖。她不觉间扬起一抹笑意,看来“老巫婆”也只是面冷心善,这称呼该改一改了。
有了孙晓洁拿来的资料帮助,再加上许多多冰雪聪明会举一反三,很快就写好了声明。她收拾好东西,伸个懒腰,目光扫过桌上的手机。
要不要给秦歌打个电话?不知道他去找对方公司谈得怎么样了?或者,顺便告诉他自己做完了事?她略一迟疑,拿过手机,翻出秦歌的号码,望着屏幕出神片刻,又丢到背包里,自嘲地笑笑。这样做好像在邀功一样幼稚,这时候秦歌肯定到家了吧,反正回去他就知道自己完成了任务,也不用特意再报道了。许多多把包往肩上一甩,关上灯走出公司。
夜幕低沉,灯火绚烂,秦歌倚靠着车门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他手中的烟忽明忽灭,映红他棱角分明的脸,一双深邃的黑眸望着远方,似兀自陷入沉思。见许多多走出来,他熄灭烟,向她招手。
许多多心里一喜,不自觉露出愉快的笑容,几步跑到秦歌面前。
“你不是去了对方公司吗?怎么又回来了?还是忘了东西?”
“和他们谈完,顺路回来看看。”秦歌一语带过。
许多多目不转睛看着他,俏皮地在他周围嗅了嗅问:“不会是特地来监督我有没有好好做事吧?”
“我既然交给你,就相信你一定能做好。”
“开玩笑而已。”许多多摸摸鼻子,抛开针锋相对的火药味,现在和秦歌说话,倒显得轻松很多,“可是不对啊,你要回公司,为什么不上去,倒等在这里?”
秦歌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拉开车门言简意赅道:“上车,太晚了,我和你一起回去。”
许多多侧目看他一眼,跨步坐上了车。秦歌的一句话,一瞬间让她心中明白,秦歌之所以等在楼下,是为了接她回家。她偏过脸,偷偷打量秦歌完美的侧脸,忽然重新审视起眼前的这个男人。
她认识秦歌几年,又住在同一屋檐下一年多,但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一点儿也不了解秦歌。以前她执意先入为主认为,他只是个贪钱甘心卖身给自己母亲的肤浅男人,可越是接触,越觉得他深深将真实的自己隐藏在所有人看不见的角落,使许多多有拨开这层迷雾,想要一探究竟的好奇。
顺利解决了资料风波,许多多在公司的打工生活也越来越顺利,再面对孙晓洁的苛责,知道她并没有恶意,反倒能够坦然接受。
这期间方美云也从没有打电话找过许多多,许多多也落得个清静,甚至连秦歌,去方美云那里的次数仿佛都变少了。
忙碌而又充实的生活,很快使她淡忘了之前的种种不愉快,迎来了新的学期。
夏日的暑热还未完全散去,即使是夕阳西下,空气中也弥漫着些许炙热。一场夏末的雨过后,地上还残留着圈圈点点的涟漪。从玻璃窗望出去,随处可见行色匆匆往家赶的路人,相比之下,晃着脚坐在快餐店里吃着东西的许多多和梁晓甜,就显得悠闲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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