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我的做法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压力。”秦歌抱紧沈菲,仿佛想要借此安抚她,尽管他明白,没有任何帮助。
“我本来是想和秦越一起死的,真的,我真没想到会是这样,婆婆说的对,为什么我还活着?为什么?”
“菲菲,没有人是应该死的。”
“不,都是我的错--”
秦歌沉吟片刻,轻轻推开沈菲,坚定说道:“菲菲,明天一早,我陪你去警察局自首,现在还来得及。”
“自首?”沈菲喃喃重复,牵起一抹苦涩的笑,“是啊,你说得对,既然我活着,就必须要用剩下的时间,去赎我所犯下的罪。”
“今晚你先回房去好好休息。”
沈菲仰起头,望着秦歌的目光中盈动着柔情,“秦歌,在我走前,你能不能最后吻我一下?”
“秦歌,你是个好男人,但就是太执着,有些时候,别让一些无谓的东西蒙蔽了眼睛,不要像我一样,我曾经以为,嫁给秦越也能过得很好,但那都只是‘以为’,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是个不停回头望的人,我总以为在最初的地方,会又一个原来的我在那里,回头却发现你说得对,真的再也回不去从前了,有一些人,这一辈子都不会在一起,也许你我之间,就注定如此。但是有一种感觉却可以藏在心里守一辈子,我知道现在的生活不是你想要的,我会永远祝福你,一定要过得幸福。”
说完,沈菲走向门口,头也不回地拉开门离开了。
夜已深,窗外一片漆黑,唯有一缕月光从玻璃窗照进来,恬淡而安静。
许多多躺在床上,听着钟表的“滴答”声,烦躁不安地又翻了个身,终于扯开被子坐起身,抓了抓被自己揉得已经像鸡窝一样的短发。她怎么也无法不在意,秦歌和沈菲谈的结果怎样,许多多想了想,穿上拖鞋走出了房间。
虽然许多多也觉得,他们不会这么晚还在谈,但她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里,轻手轻脚走到书房门前。书房无声地开着一道缝,里面却是一片静寂和幽暗,许多多疑惑又走进了些,才听清书房里传出轻微的响动。
许多多探头进去,如银的月光下,秦歌静静坐在桌前,独自望着一室没有开灯的黑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多多略一犹豫,闪身走了进去。刚走近秦歌,就闻到空气里飘散着一股酒气,她这才发现书桌上横七竖八摆着几个空酒瓶,烟灰缸里更是堆满烟蒂。
“你喝酒了?睡不着?”许多多走到秦歌面前,他一向淡然冷静的脸上,竟挂着毫不掩饰的悲伤。
秦歌深深一叹,“如果能喝醉了多好,为什么越喝反而越清醒?”
许多多心中一沉,将手覆在他放在椅背的手上,倾身与他平视,“发生了什么事?与其在这里一个人喝闷酒,不如和我说说。”
许多多手心的温暖,似乎触动秦歌内心深处的脆弱,他隐忍了太久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他喃喃呓语般开口说道:“为什么?她会成今天这样,也有我的错,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以为只要经济上给她无忧,她就能过的很好,可她受了这么多苦,我却从没关心过。”
秦歌说完,眼角竟淌落晶莹的泪水。许多多从没见过这样的秦歌,她印象里的他,一向是冷静自持,甚至可以说冷漠无情。不用秦歌说明,许多多自然明白他指的是沈菲,看着秦歌痛苦自责的神色,她忍不住双臂一伸,抱住他的头,按在自己怀里轻声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这么内疚。”
“不,如果那次菲菲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发现她的情绪不对,及时阻止她,也许就不会成现在这样,现在想想,那时候她肯定就决定要和秦越一起死了。”
秦歌的话让许多多一震,忽然明白了发生了什么。她为眼前的男人承受得这一切而感到惊讶与难过,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种深沉莫名的感情,充斥在心里淹没了理智。
“对不起,我刚才--”秦歌再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以往的镇定与平淡。
“我不想听你道歉。”许多多打断他的话,几步走上前。
“忘了吧,我想我是喝醉了。”
“我偏不。”秦歌越是不看她,许多多反而走到他面前,让他不能避开自己,“你总把我当小孩子看,我再说一遍,我已经成年了。”她笑嘻嘻地吐舌道:“这次你不能再说和我没关系了,我都这么牺牲了,有权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秦歌犹豫片刻,拍拍许多多的脑袋,无奈叹息,“也许是该找个人说一说了,我也不想总憋在心里,不过过了今晚,你就要把听过的话全都忘掉。”
“放心,你也知道我记性很不好,睡一觉,明天一早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坐下说吧。”秦歌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这可是个很长的故事,也许要说上很久。”
“好哇,我最喜欢听故事,正好睡不着,你慢慢讲没关系。”
秦歌莞尔一笑,转身下坐了下来,许多多推过一旁的转椅,坐在他面前笑盈盈看着他,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窗外夜色更浓,繁星越发明亮,衬着一轮圆月。有种无声的温情缱绻,在这月色下蔓延开来,化作丝丝缕缕心事难言。
第二天一早,秦歌就陪沈菲去了警察局自首。沈菲走的时候,那留恋与苦涩的目光,至今许多多都难以忘怀。今年的秋天来得格外早,冷得像一个冬天,深深印刻在许多多十八岁的生命中。一个月后,判决结果下来,沈菲最终被判了无期。
秦歌最后做了一个决定,从方丽手里买下父亲生前留下的房子,捐给了一家孤儿院。他拿了一笔钱给方丽,让她处理了秦越的后事,离开了这座城市,还足以能生活得衣食无忧。这是他对方丽这个他曾憎恨嫌恶过的女人,所能给予的全部。
一个深秋的周末,秦歌回到老宅去做最后的收拾,他没带任何帮手,坚持要自己来做。许多多软磨硬泡,终于成功赖着和秦歌一起去。
老宅子并不在市区,一早的郊外,晴朗得不带一丝杂质。澄清的天空映出柔和的光辉,飘渺得仿佛一望无际的碧海,清晨的阳光在枝桠间跳动,宛如海面泛起的微波。车子压过落叶缤纷的林荫道,片片黄叶轻舞飞扬,飘落在车窗前。
林荫道的尽头,就是秦家的老宅子。这是一栋两层的红砖建筑,和他们现在住的房子相比,秦家的老宅略小一些,但里面落地的大窗子,踏起来“踢踏”作响的木地板,都别有一番穿越了时光的感觉。
“这里很安静。”许多多跟在秦歌身后,在屋子里踱着步打量,阳光从玻璃窗洒落进来,一眼望出去,能看到还带着几分绿意的庭院,“这里院子很大,肯定平时有人在整理吧?”
秦歌的目光也向院子里望去,神色中闪过一抹深思,但开口的声音依旧平静如常:“我亲生母亲去世以前,都是她在打理,后来就是菲菲在做,没想到离开这么多年,这院子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儿都没变。”
听秦歌再提起沈菲,许多多心里只有为他而生的伤感。在听了秦歌和沈菲的过往之后,她深深同情两人相爱却被迫分离的无奈,也对秦歌为什么会像现在这样冷漠,有了重新的认识和更多的理解,对秦歌的这份心情,许多多似乎能够感同身受。
“这里变成孤儿院以后,这院子肯定能成为孩子们的乐园。”许多多转移了话题,刻意说得口气轻松起来。
秦歌轻轻一叹,唇边牵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是啊,比起自己住,这儿更适合捐给那些孩子们,也希望能替秦越和菲菲赎罪。”秦歌转向许多多道:“你先四处自己转一转,我上楼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收拾的。”
许多多点点头,独自来到院子里。她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顿时感到心旷神怡。她抚摸着庭院中的树木,蹲下身端详着还未凋谢的花朵,眼前似乎能浮现出沈菲每天怀着那一点点希望,细心呵护这里的一草一木的情形。
这屋子里满是沈菲与秦歌青梅竹马的点滴回忆,许多多想,沈菲还是盼望着有一天,秦歌能够回到这个家,所以沈菲才要努力维持秦歌离开时原本的面貌,等待着他遥望不到的归期,心里该是何等的痛苦。
而这时的秦歌,却独自坐在自己曾住过的房间里,手拿一张微微泛黄的照片出神。不知道是父亲的坚持,还是方丽懒得折腾,他的房间从走后到现在,都不曾有过变化。仿佛时光停留在了他离开家的那个夜晚,甚至连家具都光洁如新,看不见厚厚的尘土,想来会经常打扫这里的人,也就只有沈菲一个人了。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照片上两个笑得灿烂的孩子,不,这里也不是一成不变,改变了的,是人的心境,至少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秦歌永远都会记得,那一天父亲领回家一个小女孩儿。她一身浅粉色的连衣裙,头上戴着个很可爱的蝴蝶卡子,怀里还抱着毛茸茸的小熊。用一双乌黑的眼睛,忐忑不安地打量着秦歌,好像洋娃娃一般。
“秦歌,,她叫沈菲,以后就和咱们一起生活了。”父亲笑盈盈地把沈菲推到秦歌面前。
秦歌眨眨眼,“为什么?她怎么不回自己家?”
“她没有家了,也没有把爸爸妈妈,你妈妈一直都想再要一个女儿,以后菲菲就是咱们家的孩子。”
母亲走过来,慈爱地摸摸秦歌的头,笑得温柔,“秦歌,还不快和人家打招呼?”
秦歌看着沈菲,对这个要和自己分享父母爱的女孩儿,心里竟没有一丝抗拒,反而涌起一股小小男子汉的气概,觉得自己应该好好保护眼前的这个无父无母的她。他向沈菲友好地一笑,“你好,我叫秦歌。”
沈菲往秦父身后躲了躲,仍是看着秦歌,并不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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