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在,她闪身进去,迅速关上门。
心突突地跳,她紧张地走至那一排摆满书籍杂物的架子,开始翻找,有没有与她家惨案有关的东西。
可是这种漫无目的的查找,犹如大海捞针,再加上还要时刻提防有人进来,她几乎一无所获。
就在她打算暂时放弃时,却无意中碰掉了一个画轴。她弯身去捡,却在看见看清画中人时呆住,手不自觉地摸上自己的脸……
为什么,画中女子和自己,竟这般相像?除了右边眉梢处的那颗痣,几乎可以说长得一模一样。
目光移至右下角,她看见了一个小小的“璃”字。
莫非,这幅画,是裴璃所作?那为何又会出现在裴凯哥处?
有个答案,在她心中,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
他们,并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她”罢?
这时,门外有人经过的声音,她连忙将卷轴放回原处,然后小心地溜出了书房……
一整天,她的脑海中,都不断浮现起那幅画。
仔细回想,那画中人和自己,虽然容貌肖似,气韵却不尽相同。她身上,似乎有种天生的尊贵高洁,尤其是眼神,冷静隐忍之至,绝非凡俗女子。
再想到装扮,不仅华贵非凡,头上更是戴着顶别致镶凤的金冠,作画者捕捉到的这一刻,正是她掠起凤冠上垂坠的珠帘的瞬间。
若作画之人真是裴璃,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他在惊鸿一瞥之下,记得如此细腻深刻?
米苏合上眼,轻轻地叹息一声,记起当初小菊说过的,兄弟争姝的那个故事。
“她”,就是他们二人倾心相爱的人罢?
而自己,不过是个长着和他们所爱之人相似的一张脸的--替身。
她自嘲地笑,心中却怪异地划过一抹痛,不知道是为了谁……
那天晚上睡觉之前,米苏吩咐李嬷嬷给床上多加了一床被子。
她不想自己再去依赖,本就不该属于自己的温暖。
那晚裴凯哥来的时候,米苏并未睡着。当床铺软陷,他躺到她身边,想像平时一样将她拉进怀里的时候,她身体僵硬地不动。
裴凯哥怔了一下,又伸手去拉,她却还是不动。
“怎么了?”他半爬起来,俯身去看她的脸。
她只是闭着眼睛,毫无回应。
裴凯哥停了半晌,重新躺倒,没再试图去抱她,叹了口气:“我这几天很累,别跟我闹脾气了。”
他的声音里,的确充满了疲惫。米苏也从李嬷嬷那里得知,这几天北越国来犯,全城戒严,裴凯哥日理万机。
她的身体渐渐软了下来,不再和他僵持,但是仍旧没翻过身来,背对着她。
他察觉到了,也没有再过多要求,只是将额抵在她的肩上,握着她光滑的黑发,不多久,就沉沉入梦。
米苏的眼睛,在黑暗中睁着,心底响起一声叹息。
其实,你何必坚持什么?从一开始,你不是就知道,他在乎的,未必是你。
还是和以前一样吧,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粉饰太平地过日子。
只是有些真相,一旦得知,许多曾经的感觉,都会微妙地改变味道。
刚刚生出的那点暖意,再度凉了,她的心,再度变成没有微风拂过的,静寂的湖面。
她每日看似安稳地过着,却常在夜凉之时,抱膝坐在房前的石阶上,望着天边那轮月亮,由残如钩,变成圆如盘。
她记得她来的那天,是初一,现在,快到十五了罢。这个月的十五,是中秋,可惜,她早已失去了该团圆之人。
记忆中的每个中秋,米府都要全家赏菊吃月饼,那也是她能参加的为数不多的家宴之一。
哪怕只能坐在旁边,看着父亲对姐姐弟弟的笑容,心中也总是有丝安慰。毕竟,她难得能够坐得离父亲那样近。
到了今天,曾经的回忆,已恍若隔世。她再没家人,成了一个还活着的,孤单的游魂。
一件衣裳覆上她单薄的肩头,她回头,看见李嬷嬷慈祥的脸:“姑娘,夜深了,别在这坐久了,怕着凉。”
在这脆弱的寒夜里,老妇人发福软和的身体,似乎散发着一种类似于亲人般的温暖。
米苏怔怔地望着她,眼中忽然有了水光。
“姑娘这是怎么了?想家了吗?”李嬷嬷忙问,伸出手,似乎犹豫了一下,轻抚了下米苏的头发:“唉,也是,年纪这么小,却一个人离开父母,背井离乡地来到这么远的地方。”
“我没有父母。”米苏低头,泪滴在了手背上。
李嬷嬷表情吃惊而愧疚:“啊?抱歉,我……我……”
她挨着米苏坐下来,握住了她的手,声音里满是惋惜和心疼:“可怜的孩子。”
米苏的泪,又接连落了几滴,终究还是不习惯在外人面前过于表露自己的情绪。拿帕子按干眼角,努力笑着问:“嬷嬷呢?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我听您好像也是帝都口音。”
李嬷嬷的眼睛,看向那盘满月,笑容凄凉:“我啊,也是孤身一人,丈夫死了,孩子丢了,最后流落到这里,做个服侍别人的老妈子,聊度残生。”
这也是一个身世悲惨的人。米苏没有说安慰的话,只是同病相怜地握了握那双布满老茧的手。
她没察觉,李嬷嬷的眼睛里,有森冷的光芒,那并非倒映的月色,而是刻骨的恨意……
第二天便是中秋了。可是这王府里,却似乎没有丝毫过节的气氛,清冷依旧。
直到晚饭后,李嬷嬷给她端了一小碟子月饼,她才觉得总算是过了个节。
“谢谢嬷嬷。”她咬了一小口月饼,发现香酥可口,不由得称赞:“这里的月饼,都该比得上帝都的了。”
李嬷嬷笑弯了眼:“这月饼呀,是我自己做的,红白莲蓉的。”
“嬷嬷真是心细。”米苏微笑。
“唉,姑娘啊,看你也是孤身一人漂泊异乡,就觉得打心眼儿里疼你。”李嬷嬷叹了口气,抹了抹眼角。
米苏也叹气,想着她可能是想起了自己失散的亲人,拿了一块月饼放到她手心里:“嬷嬷你也一起吃吧。”
李嬷嬷忙推辞:“这怎么使得?我不过是个下人。”
米苏笑了笑:“嬷嬷以后别跟我这么客气,我也不过是寻常人家出身,您就别把我当主子,当个晚辈就好了。”
“姑娘真是平易近人。”李嬷嬷感激地笑。
这时,院门口传来了脚步声,米苏和李嬷嬷同时抬头,发现竟然是吟儿。
她气势汹汹地走过来,米苏淡漠地瞟了瞟她:“吟儿姑娘所来为何事?”
吟儿眉一挑:“我来等王爷一起过中秋。”
“那还真是巧了,你在这院子里见着王爷了么?”米苏笑笑。
吟儿咬牙,瞪着米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王爷天天夜里回来,不都只来你这折月院么?”
“是吗?”米苏眸中流光一转,干脆气死人不偿命:“那姑娘不如去我床上等吧。”
吟儿果然被气得脸色发紫,破口大骂:“贱人。”
米苏拧着眉一扬手,吟儿立刻被吓得倒退两步。她没忘记上回的教训,这女人可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米苏冷笑着将袖子往下一甩,坐下继续悠闲地吃月饼喝银杏茶,视吟儿于无物。
而吟儿在看见那盘月饼时更为气愤,以为是裴凯哥单独赏赐给她的,毕竟在这偏远之地,根本买不到如此精致的月饼。
怒火之下她失控地踢翻了小几,月饼顿时撒了一地。
米苏的眸子瞬间冰冷,一字一顿:“捡-起-来。”
吟儿一扬下巴,不屑一顾。
“我叫你捡起来。”米苏的声音,让人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吟儿愣住,李嬷嬷也在短暂的呆怔之后,连忙打圆场:“我来捡就好了。”
米苏却喝住了李嬷嬷:“你退下,让她捡。”
从未遭受过这等羞辱的吟儿,再也忍受不了,扑过来就想打米苏,却被她侧身躲过,顿时摔了个狗啃泥,痛得哀叫。
丫环小翠本想去扶自己的主子,却被米苏凌厉的眼风一扫,吓得缩回了手。
米苏慢慢地俯身下来,和吟儿扬起的脸相对,一双幽深似泉的眸子,在夜色下闪着寒光:“记住,以后不要随便践踏别人的心意,否则会受惩罚。”
吟儿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在那一瞬间,竟然觉得脊背上腾起一阵凉意,身体不自觉轻微地颤栗。
一旁的李嬷嬷,眼中也暗暗流露出惊讶。
可米苏在直起身之后,却又像什么也发生过似的,淡定如常。
这种诡异迅速的转换,让吟儿更觉得可怕,狼狈地逃出了折月院……
待吟儿走了,米苏弯腰捡起了掉落的月饼,用帕子拂拭一遍,重新放到嘴边。
“姑娘,掉地上了的就别吃了罢。”李嬷嬷连忙阻止。
米苏微笑:“没事,这院里本就打扫得很干净,嬷嬷又做得这么好吃,就这么丢了太可惜。”
李嬷嬷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没有再言语。
吃完了月饼,米苏回房歇息,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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