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他大笑,又在她唇上厮磨了一会儿才起身,叮嘱她:“记得跟紧于嬷嬷,别走丢了哦。”
米苏懒得理他,翻了个身又蒙头大睡。
他穿好衣服,又隔着被子敲了敲她的头:“就知道贪吃贪睡。”
出了门,于嬷嬷已经等在院中,他走到她的身边,低声说:“到时候点了她的穴道,不要让她看见杀人。”
于嬷嬷点头,两人擦肩而过。
米苏醒过来的时候,于嬷嬷正捧着华服,笑眯眯地守在床边。
她皱了皱眉,仰起脸问:“我能不能不去?”她实在无甚兴趣去凑这种热闹。
“你是陛下,今天不得不去啊。”于嬷嬷无奈地将她拉起来,为她一件件穿戴繁琐的礼服配饰。
她认命地叹了口气,这个荒唐的陛下,她已经做得太久,凤歌为何还不出手,拿回她的江山?
想到凤歌,她又记起祭祖那天,马车外一闪而过的那个身影,心中一凝。
于嬷嬷察觉到此刻她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我只是在想,凤歌怎么可以忍这么久。”对于嬷嬷,米苏无需讳言。
于嬷嬷正在为她系腰裴的手,停了一下,轻描淡写地笑笑:“许是怕了,不敢动手。”接着便迅速岔开了话题:“昨晚又给你做了雪茸卷,待会儿带些路上消遣。”
“好。”她甜笑:“嬷嬷你对我真好。”
于嬷嬷揉揉她的发:“你呀,就像个贪嘴的小孩子。”
恍惚觉得今早夜骐好像也说过她贪吃,她撇撇嘴,顺口问了句:“夜骐真的走了?”
于嬷嬷眼神闪了闪:“殿下晚些时候,会出现的……”
在你最需要他的时候。
收拾好出门,等待米苏的,是一顶八人软轿,还有旁边站着的裴璃。
他给她请安,她微微点头,便弯身上了轿。
裴璃为她放下轿帘的瞬间,深深凝望了她一眼,她却目不斜视。
既已梦断情消,她再不想与故人旧事纠葛。
起轿而行,于嬷嬷与裴璃,一左一右,走在两侧,各自警戒地看着四周的动静。
城中街上,人声鼎沸,见女王到来,纷纷让出路来,也有胆大的年轻小后生,踮着脚勾着脖颈,想要一窥芳容。
米苏只是淡然端坐,不理喧嚣。
到了第一处观花址,她的手轻轻搭在于嬷嬷臂上,缓缓自轿中出来,早已等待在此处的大臣们的女眷们,都簇拥上来请安。
她对这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贵妇千金们,颔首致意,并无太多兴致应付。
裴璃自是懂她的心思,便使人招呼她们去亭中听戏,自己依然紧跟在米苏身后。
米苏为避开人潮,尽挑僻静的小径走,这让身边的那两人,更是谨慎之至。
尤其是裴璃,直到此刻,夜骐那个问题的答案,他仍旧纠结难解。
所幸一路下来,并无任何异样动静,他暗自松了口气。
紧接着,他们便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处,所有人都希望,能尽快走完整个过场。
终于到了最后一处花都,也是今日百花宴举行之处--兰苑,裴濯率文武百官迎接,场面恢弘华丽。
在暗处,有人正看着这一幕,眼中蓄满阴冷的杀意。
她恨此刻那个站在万众中央的人,夺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
今日,她便会让倒逆的乾坤归位,让那个早就该消失的人,彻底消失。
下一刻,她的身影迅速隐没在那个角落,却不知,自己早被另一个人暗中跟上……
宴会之中,每道菜都是于嬷嬷先试过,才给米苏盛到碗中,而壶中的酒,裴璃亦是先背过身自酌一杯,确保无毒,方为她斟上。甚至连此次米苏所用的碗盘杯盏,都是特备的。
然而,谁也未曾察觉,就在米苏席旁的那片茂盛的蕙兰中,有一棵的香气,较其他花株,要更为浓郁……
丝竹婉约,舞姿曼妙,在座个人皆兴致盎然,唯独米苏,不知怎么,觉得头越来越沉。
“怎么了?”于嬷嬷发现她的不对劲,俯下身来问。
米苏揉了揉额额:“可能今天走的路多,有些累了。”
于嬷嬷看了一眼外面的烈日,担心地皱眉:“莫不是天气太热,染了暑气?”
裴璃恨不得马上让米苏回宫歇息,然而接下来,还有盛大的花神庆典,需要她在场,他只好提议:“宴会也快结束,离庆典开始还有大半个时辰,要不然先去后面的寝殿休息一会儿。”
米苏微微点了点头。
裴璃带她去的,是历年女王御用的休息之处,这里他自然也是事先检查过的,周围的闲杂人等,也已清理干净。
于嬷嬷和米苏进了内室,裴璃不好跟进去,便在门外守候。
进房之后,于嬷嬷又谨慎地环顾四周,未发现异样,才扶着米苏上床躺下。
米苏隐约觉得,枕边似也有幽幽的蕙兰香,在这种味道中,她愈发感到困顿,不久便沉沉入睡……
裴璃听见房里许久没了动静,担心米苏,在外面轻轻叩门。
于嬷嬷看了一眼沉睡的米苏,悄悄起身去开门,可刚走到门边,忽然听到有细微的声响,从身后传来,警觉地回头,顿时看到了惊人的一幕:那床板竟然在转动,而米苏的身体已经随之倾斜下滑。
眼看米苏就要坠下去,说时迟那时快,于嬷嬷飞身扑过去,拽住了她的一边胳膊,然而也就在这一刹那,她看见有点点寒芒,自下方冲出来,已经避之不及。
她只得抱紧米苏一转,用自己的身体,去挡那暗器,却止不住下坠之势,两个人一起跌进那缝隙。
而与此同时,下方传来一声闷哼,发暗器之人气绝身亡,她们二人正好落在那人的尸体之上,减缓了冲力。
米苏在这过程中,悠悠醒转,可刚睁开眼睛,便被于嬷嬷点了穴道,再度陷入昏睡之中。
此刻,就在她们的旁边,夜骐正在杀人。
他杀人的手法,如他的为人般,诡异而飘忽。
几乎看不清他是怎么出的手,面前的人,便一个个倒下,惊异地瞪大瞳孔,死状痛苦可怖。
在角落里,和米苏穿戴一模一样的凤歌,正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当她回过神来,转身欲逃,夜骐突然如幽灵般,挡在了她的面前,扼住她的咽喉……
呼吸越来越困难,凤歌第一次,这样近地感觉到了死亡,可她还是不甘心:“你究竟……是怎样做到的?”
夜骐凑近她的脸,呼吸几乎直吹到她的脸上,眼神幽深:“怎么,我都陪了你这么久了,你从来都没有发现过吗?”
凤歌强忍着才没有打寒噤,眼前的人,是她至今遇到的,最可怕的对手。
不,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她是那只自以为快要得逞的螳螂,而他,是她身后洞察全局的黄雀。
“夜骐,我对你……会比她……有用得多。”她指着米苏,艰难地想要跟夜骐谈条件。
夜骐笑容邪魅:“是么?可惜,我不喜欢太狠辣的女人,放条毒蛇在自己枕边,我会连觉都睡不安稳。”
凤歌此刻,为了保住最后一丝生机,不得不逼自己服软,垂下眼睑,瞬间便有两颗晶莹的泪珠,沁出睫毛,看起来楚楚可怜:“我生平头一回求人……放了我……好吗……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夜骐凝眸看着她半晌,手上的力道,似有些微松动,凤歌正在心中暗喜,他却突然猛地一卡,她顿时张大了嘴喘气,如被抛到岸上,濒死的鱼。
“凤歌,你的演技,真的不错。”夜骐微眯的眸子中,充满嘲讽:“不过,也只够骗骗裴家那两兄弟,因为他们对你,心中有情。”
凤歌气急败坏,一双眸子,射出刻骨的恨意,原本垂在身侧的手,已经从袖中抖出两枚淬了剧毒的铁钉,想要拼个鱼死网破。
夜骐却看穿了她的把戏,空出的另一只手,骤然抓住她的腕骨,只听得“喀擦”一声,断裂的剧痛使她的额上渗出豆大的冷汗,脸色惨白如纸。
她终于,彻底绝望,闭上眼睛等待死神的降临。
而就在这一刻,门外等待的裴璃,因为长时间得不到回音,终于按捺不住,闯入了房中。当他发现床上竟有机关,大惊之下,立刻跃入了暗道,而于嬷嬷看见他从天而降,也迅速躺倒在米苏身边,假装昏迷。
见到他,凤歌不由得喜极而泣,眼中强烈的乞怜和期盼,让裴璃心疼不已。
“放了她。”他低吼。
夜骐笑了笑,手上的力道,丝毫未松。
裴璃想要扑上去救她,夜骐却比他先一步,在凤歌颈侧一按,即刻有鲜血,沿着她的嘴角流下来,裴璃再不敢动。
“救……我……”凤歌已经气若游丝,手艰难地向裴璃抬起。
裴璃闭上眼睛,咬紧了牙,胸膛微微起伏。
突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脚踩住了米苏的腹部:“你杀了凤歌,我便杀了她。”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夜骐嘴角微勾,眼神深沉地定在裴璃脸上。
裴璃此刻,却没有勇气跟他对视,也不敢看地下的米苏,只是望着凤歌,声音很低:“放了她。”
“好。”夜骐看了他半晌,骤然松开了手,凤歌急喘,跌跌撞撞地扑进裴璃怀里,泪如雨下。
裴璃揽住她,收回了原本踩在米苏身上的脚。
可凤歌却在这一刻,眼中划过厉色,几乎想即刻杀了米苏,可是权衡局势,她不得不强忍住冲动,柔弱地倚在裴璃怀里,生怕失去了唯一的依靠。
夜骐走过来,弯腰抱起了米苏,望着裴璃一笑:“记住你今日的选择,是你自己放弃了她。”
裴璃看着他怀中昏睡的米苏,眼底的内疚,那般鲜明,却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带着凤歌离开……
米苏再醒过来时,还是在那张大床之上,只不过,身边多了一个夜骐,他正单手撑额,凝神望着她。
她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别过脸去问:“你怎么在这里?”
他不答,只是笑着将她拉入怀中,在她额上落下细。
“庆典……快开始了吧?”她找着借口想要起身,他也不许:“还有一会儿,我再抱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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