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苏冷哼了一声,心想你骗我还少?!
夜骐见状,忙往她碗里夹了一片鱼,还谄媚地问:“要我为你把刺挑出来么?”
米苏瞥他一眼:“多谢,御厨已经挑过了。”
他讪讪地笑,低下头去吃饭,只胡乱扒拉了几口,便放下碗:“我吃好了,等你。”
被他在一边盯着看得没食欲,她最终也吃了小半碗便作罢。
刚一起身,就被他握住手,直拉回房里。
他神秘兮兮地打开一个包裹,里面有套普通女儿家穿的鹅黄色衣裙:“快换上。”
她不动,他便干脆自己动手来剥她的衣裳,吓得她一巴掌拍开他:“我自己来。”
其实,在这金丝牢笼里呆得太久,对出宫,她心底并不是没有向往的。
她躲在帐幔中换衣服,他在外面,半眯着眼看轻纱之后那个朦胧的身影,心中又起了些许燥热。
“你再闹我不去了。”直到她恼羞成怒,他才暂时放过她,牵起她的手:“好好好,我们走。”
他果真是翻墙越窗的老手,米苏几乎还没反应过来,他们便已在宫墙之外,还未被任何人发现。
牵着她的手,走在热闹的夜集上,他不时侧过脸来,对她微笑。
在太拥挤的时候,他会自然地将她护在怀中,避免人潮的冲撞。
这样的他们,真的像一对亲密的情侣,连米苏的心中,都偶尔会有错觉。
到了护城河边,那里已经有许多人在放船灯。
点点灯火,在水中流淌,那般静美。
她怔怔地望着出神,未发现身边的他已不见。
待她察觉,心中顿时起了慌乱,眼神四处寻找,可昏暗的夜色中,她根本找不到他。
难道连他,也将她就这么扔下了吗?
一瞬间,无助和委屈,让她眼中发涩。藏在广袖中的手,缓缓松开,他方才在市集上,为她新买的那方绣帕,如蝶飘落……
忽然,有个温润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苏苏,我在这里。”
米苏身体一震,回过头去,看见夜骐正一手托着一盏船灯,向她走来。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她喃喃呓语。
他走到她面前站定,笑意宴宴:“想知道的,我都能知道。”
将其中一只船灯递到她手上,再牵起她另一只手,他又唤她:“苏苏,我们去放灯。”
水汽自眼底漫起,她第一次,轻轻回握住了他的手。
从未有人这样叫过她,尤其是在那个惨痛的暗夜之后,她就只是宝珠,或者凤歌。
她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人,叫她的名字。
可偏偏是他,唤得那样亲昵流畅:
“苏苏,不要发呆,把灯放进水里。”
“苏苏,你的船歪了。”
“苏苏,我的船比你的跑得快哦。”
……
那一夜,仿佛是人生中,一场美好的幻梦。
在以后漫长残酷的岁月中,她都固执地不肯相信,它真的存在过。
刻意将这个温暖的夜晚,遗忘在记忆的角落里……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她已经在寝宫的床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只觉得头很疼,眼皮也沉沉地抬不起来。
夜骐在她身边,用手探她的额:“大概是昨晚风吹得太久,你有些着凉,我已经传过御医。”
米苏含混地“唔”了一声,便又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只感觉到他的手,一直覆在她额上,微微的凉,十分舒服。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迷蒙中,她听见外厅似乎有人在争执,是夜骐的声音:“陛下染了风寒,今日不能上朝。”
接下来,又像是裴濯,抱怨了几句之后愤愤离去。
大约又是为了边关之事。
反正不是她的江山,又有这么多人抢着操心,米苏不想管。
不多时,夜骐进来,坐到床边,看着半梦半醒的她笑:“我帮你把王爷打发走了。”
她不作声,把脸埋进枕头继续睡。
他深深地看着她,指尖穿过她柔软的黑发,声音低缓:“过些天,我可能要离开一阵。”
米苏怔住,却未立即转过来看他。
“等我回来。”他也上了床,将她拥进怀里,叹息:“你放心,我绝不会扔下你不管。”
昨夜那一刻的她,像迷了路的小狗,脆弱的眼神,让人心疼。
他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将她半途抛弃。
他会一直牵着她的手,走到路的尽头。
那天,夜骐一直陪在米苏身边,哪儿也没去。
他亲自喂她吃粥喝药,不容拒绝。
于嬷嬷端着托盘,在一边看着他们沉默。
过了晌午,米苏在药力的作用下,又再度沉沉入睡。
夜骐躺在她身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拍哄,自己也几乎快要睡着,却突然听见窗外某处,响起一声清脆的鸟鸣。
手慢慢停下,他小心地挪移下床出门……
在隐蔽的后院角落,于嬷嬷正在等他。
“你真的要杀夜鹫?”
夜骐挑眉:“你在跟踪我?”
“我只是为了她。”于嬷嬷冷笑:“你们北越的事,与我无关。”
夜骐以手环胸,眼神中充满探究:“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我跟你,既非敌,也非友,所以彼此的秘密,还是少知道的好。”于嬷嬷眼神阴寒。
“不错。”夜骐点头:“我近日得回北越一趟,到时候她就交给你了。”
“你也要丢下她?”于嬷嬷皱眉。
“我会回来。”夜骐从袖中拿出一片碧玉叶子:“若是你独自应付不了,便去梨花巷的同缘客栈,找那里的掌柜,自会有人帮你。”
于嬷嬷讶然一笑,伸手接过:“看来你对她,的确是动了真心,居然连联络信物都肯留下。”
他只勾了勾唇角,没有再多说,转身离去……
就在那晚,千里之外的裴城王府,有不速之客造访,送给裴凯哥一裴密信,其内容极其简洁:
破军,杀夜鹫。
落款是一个“骐”字,笔锋妖冶,却又透着凌厉。
这便是,他要裴凯哥为他做的第二件事,而且他有把握,裴凯哥一定会答应。
而裴凯哥,尽管恨得咬牙切齿,瞬间将那纸揉成碎粉,却果真无法拒绝……
五日后,从边关传回令人震惊的消息:裴凯哥率军突袭,大败北越,取下夜鹫首级。
朝中之人,莫不暗自议论,裴凯哥过于胆大妄为,竟不等圣旨下达,便如此鲁莽下狠手,置国家安危于不顾。
裴濯初闻之时,几欲气绝,却又不得不为自家儿子辩驳,说必是形势太紧急,才被迫当机立断。
但毕竟是杀了对方的王子,此事如何能轻易了结。两国大战,一触即发,东楚和西桀,隔岸观火,只待伺机而动。
在这个当口,夜骐站了出来,大义凛然地说自己既为王夫,便理应为陛下分忧,愿回北越为此事斡旋调和。
米苏至此终于明了,为什么夜骐当初会说他即将离开。
一切皆在他的算计之中,甚至或许连自己,都是他手中的棋子,何时落,落在何处,只由他摆布。
但她,已不想计较,只觉得有些心凉,再不肯多理他,直到临别前的那晚……
米苏那天依然如往常一样,沉默地用完膳,便早早回房看书。
而夜骐今晚,却未像前几日一样,吃过饭便不见踪影,而是跟在她身后进了内室。
她正要坐下,却被他一把抱起。
“干什么?”她嗔道。
“明天便要走了,多抱一会儿你。”他坐下,将她搂在膝头上,去亲她的脸。
她扭头避过。
“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他的唇在她细腻的脖颈上摩擦。
“我哪敢生你的气?”米苏冷哼。
“你就是在生气。”他将她的脸转过来,对她眨眼:“我承认,有些事我是没告诉你,但那是为了你好。”
“反正……你们什么也不会让我知道。”米苏的语气中,带着自嘲:“我在你们心中,就是傻的,想逗弄便逗弄,想利用便利用。”
“不要说你们,我和他们不一样。”夜骐很认真地纠正她。
她心里一颤,却还是嘴硬:“没什么不一样。”
“你对他们来说,是代替凤歌的宝珠,可是对我来说,只是苏苏。”
又是“苏苏”,这两个字,直中人心底,柔软的深处,她再说不出话来,咬着唇微低下头。
“我会回来的,等我。”他将她拥紧,在她耳边低声说。
她的手紧紧抓着裙子的褶皱,没有回答。
曾经,也有人让她等他,可是,她终究没有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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