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苏再未说话,强撑着起身穿衣。
当她到了外厅,见了李玉,也只淡淡地说了声:“走吧。”
“娘娘,委屈您了。”李玉低声应道,为她在前面带路,魑魅也跟随而去。
李玉带她去的,正是之前住过的冷宫。
那里虽萧条,倒也收拾得很干净。
进门之时,厅中央的火炉,已经燃起,显然是李玉事先吩咐过。
米苏对李玉轻轻道了声“多谢”。
“娘娘且安心歇着,陛下晚些时候,一定会过来。”李玉躬身而退。
米苏缩在火炉旁的椅子上,却觉得依旧寒冷,头也重得厉害。便唤了宫女过来,问床铺是否收拾好。
宫女忙去扶她进内室躺下,她便又混混沌沌入睡。
其他的人相互对视一眼,颇为无奈,他们的主子,为何都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居然还能睡着。
而米苏在梦中,却觉得周身的关节,都在发痛,四肢百骸都那么疼,却又似被什么压住了身,喊不出,醒不来。
一直耗到入夜时分,夜骐方脱身前来。
傅廷今日,因荣景一夕俱灭,受不了打击,闹了个天翻地覆。再加上从中搅合的蒋崇等人,局面极其混乱。
夜骐听着他们以那些刻薄的言词,斥骂米苏,心中怒火冲天,却仍只能强压下,逼自己冷静以对。
他坚信,总能找到其中的破绽,帮米苏摆脱诬陷。
好不容易将那群人劝退,他便立刻过来看望她。
魑魅依旧守在门口,一见他就迎了上来:“主子。”
“她怎么样?”夜骐着急地问,生怕她受了委屈。
魑魅苦笑摇头:“娘娘仍然在睡。”
夜骐稍稍松了口气,赶紧入内,却在手触到米苏身体之时,回头低吼:“娘娘身体烫成这样,你们是怎么照料的?”
其他人都傻了眼,因为最近米苏一直嗜睡,所以今日,她们也只当和平时一样,并未多加重视。
果然,米苏在发热,浑身烫得像个火球。
“还愣着干什么,快请太医。”夜骐怒瞪,魑魅忙疾奔而去。
夜骐将米苏连同被子一起抱在怀里,低低地唤她:“苏苏,苏苏你醒醒,我回来了。”
昏沉中的米苏,听见他的声音,很想睁开眼,可无论怎么努力,就是抬不起眼皮,想答应,可高烧已经使她的喉咙嘶哑难言,嘴唇也干裂渗血。
夜骐更急,命宫女拿水来,可是试了几次,都喂不进去,最后只得自己喝了,以相喂。
温水自喉间滑下,她终于舒服了些,艰难地呢哝了一声。
夜骐心痛难抑,抵着她的唇,轻声说“对不起”。
有一滴泪,自米苏眼角滑下,她的嘴唇微微翕动,在说:“没事”。
夜骐将她抱得更紧,咬紧了牙,一迭声地安慰:“别怕,苏苏,什么都别怕,一切有我。”
他会将那些人,统统收拾干净,还苏苏一个安安宁宁的幸福……
当太医匆匆赶来,夜骐仍旧抱着米苏,只在她的手腕上搭了块帕子,让他把脉。
太医先诊了一次脉,眼中现出疑惑,犹豫了一下,又再次细诊。
“怎么了?”夜骐有些紧张。
“娘娘……娘娘似乎是……有喜了……”太医的话音刚落,衣领就被一把揪起,夜骐的眼睛,直接和他平视,呼吸急促,却又一字一顿:“你再说一遍。”
“娘娘……感了风寒……但是……有喜了……”太医战战兢兢地将诊断结果,补充完整。
夜骐顿时呆了,随后又如疯了一般,不住地去亲米苏的脸:“苏苏你听见了吗,我们有孩子了,苏苏,我们终于有孩子了。”
不轻弹的男儿泪,终于还是沁出了眼角。
米苏的身体,也在颤抖,用尽全力睁开眼睛,望着他,却说不出话来,只是流泪。
上天终于大发慈悲,赐给了他们一个孩子。
如此梦寐以求的幸福,来得这么突然,汹涌得几乎快将人淹没。
十指交缠,掌心相对,一切言语,不用再说,便直接流进对方的心底。
他们凝望着彼此,感叹他们的爱情,终于圆满……
周围的人,也不禁看得痴了,直到夜骐回过神来,严正下令,不许将此事,向外泄露一分一毫,违者格杀勿论。
此刻的米苏,正处在风暴之巅,若是让那些人,知道她有孕,必定会想方设法,置她于死地。
当他们都唯唯诺诺地退下,只剩下夜骐和米苏。
他抱着她,慢慢地摇,望着她的眉眼,充满憧憬:“你说,会是个长得像你的小丫头,还是长得像我的臭小子?”
米苏的嗓子,依旧发不出声,只是望着他笑。
米苏的睫毛扇了扇,在他脸上,撒下微痒,他便又去她的眸子:“还有你这双眼睛,真正能勾人心魂,被你看着,便觉得心里到处,都干净透亮。”
反正在他心里,她样样都是最好的,再不可能有任何人,比她更好。
他一径地亲着她的眼,她的眉,她的额,她的发尖,怎么也不够。
米苏闭着眼,感受他的亲,心被温暖充盈得满满的,仿佛都快要飘起来。
她可以做母亲了,到现在,她都觉得还在做梦。
她的肚子里,有那样一个小人儿了么?长着她或她爱的人般的眉眼,将来会来到这世上,让他们疼爱,让他们寄托的小人儿。
真的好幸福。她忍不住,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腹,想要感受它的存在。
夜骐轻笑着握住她的手:“等不及了?”
她点头,调皮地吐吐舌。
夜骐的指尖,在她的肚子上慢慢滑动,含笑低叹:“其实我也等不及。”
他想要她为自己生个孩子,融合彼此的骨血,寄予所有的希望的孩子,他会给他们的孩子,很多很多爱,将自己以前没有得到过的爱,全部给那个小小的他或者她。
他们要做,最幸福的一家人,不要丝毫阴翳,不要丝毫冷漠,不要丝毫愤恨,只要幸福。
“苏苏,我们会一直幸福下去的,对不对?”他脆弱又期盼地问。
回答他的,是她的……
然而,就在那夜,又是那座阴森的城隍庙。
蒋崇溜进去,将今日发生的事,一一禀告,却只听见那个声音,桀桀怪笑:“我早就知道了。”
蒋崇惊疑,此人总是像不知道藏在何处的鬼影,仿佛所有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你……你到底是谁?”他抖抖索索地问。
“若是你今日想死,我可以告诉你,我是谁。”那人冷笑。
蒋崇身体一颤,立刻转了话题:“接下来要怎么做?”
“你先不要妄动,会有人先出手。”
“傅廷?”
“除了他,还有别人。”那人的话,又让蒋崇忍不住追问:“是谁?”
“你的好奇心未免太重,这样的性子,容易死。”那人轻飘飘地丢来一句,立刻吓得蒋崇噤声,再不敢问,畏缩地离开。
那人独自坐在暗影里许久,幽幽地自言自语:“夜骐,当有一天,看着你怀孕的妻子惨死,一尸两命的时候,你会不会哭呢?”
狞笑声,在黑暗中响起,久久不绝……
第二天早上,夜骐几乎不想去上朝。
太医说有孕初期,不能吃太多药,只给了些清凉的药草含着,可怎么能解除米苏的病痛。
后半夜,她又开始发烫,全身疼得厉害,却仍然坚持着不吃药,怕影响腹中的孩子。夜骐心疼得不停给她换额上的湿帕,一点点替她揉捏痛处,直折腾到将近天明,他们才勉强相拥着睡了一会儿。
此时,看着米苏依旧虚弱的脸色,他真想留下来陪着她,可是他明白,朝堂上关于她的风雨,还需要他去平息,只得起身。
走之前,又不舍地俯下身她,她勉强睁开眼,对他笑了笑,用仍然沙哑的声音安慰:“去吧,我没事。”
她永远是这样,再痛再苦,也笑着对他说自己没事,怕他担忧。
夜骐心疼地摩挲着她的脸颊,亲了又亲,才离去,在外面又一再叮嘱魑魅,要照料保护好米苏。
“是,主子。”魑魅应道,却又在夜骐走出两步之后,低低地问了句:“傅贵妃她……”
夜骐停住脚步,微微侧脸看了他片刻,最后笑了笑:“一日夫妻百日恩,朕会……替你厚葬她。”
魑魅低下了头,再未言语……
当天的早朝,夜骐宣布,以皇后之礼,厚葬傅蓉,并对其遗属,极尽优待。
此举总算将傅廷的情绪,安抚了些,但他仍不肯,就这样放过米苏,继续奏请废后。
蒋崇想起昨晚那人对自己的吩咐,这一次,终究是未出声附和,但在傅廷激愤下跪叩请废后之时,犹豫了下,还是跟着跪了。
于是,群臣再次跪成一片。
夜骐只得又好一阵安抚,却在下朝之后,将李玉独自叫到了御书房。
“能从傅廷家中,弄到蒋崇通敌的那裴信么?”夜骐眼神阴沉,开门见山。
李玉微微沉吟:“能。”
“那便从速。”本不打算这么快下手,但他们逼人太甚。
“是。”李玉应道,随后又说:“还有两个人,或许以后也可加以利用。”
“谁?”
“傅蓉的母亲和丫鬟。”李玉回答。
夜骐的眼睛,微微上挑,唇边的笑,冷而厉:“不错,不能光要他死,我还要他死得身败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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