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凤歌询问她自己的身世,他就几乎再未与她相见,不是怕自己失言,而是怕自己失控。
那些黑暗惨痛的过往,他每每想起来,都想杀人。
可有些人,现在还不能死。
当他来到凤歌的厢房之外,她立刻察觉,试探地问:“裴璃?”
在这里关得太久,她每日,只有在三餐的时间,可以见到送饭的人,可是,那又是个哑奴,不仅不说话,甚至连走路都几乎不发出声音。
她已经,闷得快要发疯。
所以当她听出裴璃的脚步声,那一刻,心中竟有些许惊喜。
裴璃默不作声地打开铁门,出现在她面前。
当她看见他阴沉的面容,眼中原本亮起的那点光,又暗了下去,继续木然地坐着。
他走到她旁边坐下,伸手挑起她的下巴,轻佻地笑:“想我了吗?”
凤歌抿紧了唇,她就知道,他来,不过是为了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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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愣,手停了下来,慢慢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我是找你,商量正事。”裴璃的眼中,浮起一抹算计的幽光。
凤歌心中一凝:“你又想做什么?”
“放你出去。”从他口中吐出的四个字,让凤歌瞬间惊呆,不自觉地反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放你出去。”裴璃的两只胳膊,向后撑在床上,用玩味的眼神看着她:“开心么?”
她在听见这句话之后,却又重新冷静下来,怀疑地盯住他:“你又在戏耍我,是么?”
他怎么可能放她出去,她可不敢做这样奢侈的梦。
可是,他却郑重其事地摇头:“不,这次是真的。”
凤歌更加疑惑,和他对视半晌,缓缓地问:“你又想玩什么阴谋?”
裴璃忽然爆发出大笑:“你真了解我,我的确又要玩阴谋了。”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指尖玩弄着她的发丝:“放你出去可以,但你要听话。”
凤歌的心里,由最初的不相信,慢慢开始,升起一丝希望,试探:“你想要我做什么?”
“做女王。”他的回答,再次让她震惊,一下子爬起来,自上而下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瞧你,都开心成这样。”他的语气似极为宠溺,眼神却充满讽刺,缓缓来了个转折:“你做女王,我做摄政王。”
凤歌愣了愣,吞了下口水,小心地问:“可是,裴凯哥呢?”
“一个国家,还能有两个摄政王么?”裴璃冷笑着反问,随即又挑挑眉:“何况他现在,可是要美人不要江山。”
“什么美人?”凤歌心里咯噔了一下。
裴璃却不急着回答,看着她眸中的嫉妒,越来越深刻,自己心里也越来越痛,最后才说出那个名字,给她以致命打击:“宝珠。”
果然,凤歌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眼神中恨意刻骨:“怎么会是她?当初,我的雨霖香,怎么就没毒死她?”
话还没说完,裴璃的眸子,就骤然降至冰点:“你真狠毒。”
凤歌的心,顿时一刺,随后冷笑:“你们都护着她,怎么就没人想过,我也被她害得够惨。”
裴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而她很快也意识到,此刻不是谈这件事的时候,语气重新变得乖顺,又转回了之前的话题:“你接下来,想要我做什么?”
现在,最重要的,是出去,离开这个阴森的牢房,她不想在这里,被关一辈子。
“你只需昭告天下,我是你的男人。”裴璃单手撑着头,悠悠然丢出一句话。
凤歌顿时暗自恨得咬牙。
他居然,如此提出如此卑鄙的要求。
可现在,无论什么要求,她都只能答应,她手里,根本没有和他相抗的筹码。
“好。”她假笑着点头。
“我知道你不情愿。”裴璃扯了扯嘴角:“但是我也相信,你足够聪明,我能放你出去,自然能再抓你回来,甚至……杀了你。”他的语气,让人不寒而栗。
凤歌只能忍,低声下气:“我会听你的话。”
事实上,到了现在,她也只能听他的话。原本,她还有裴凯哥可以依靠,但是,那个女人,却回来了。
裴凯哥的心中,孰轻孰重,她早已明了,再不敢指望。
“那便就这么说定了。”裴璃一笑,伸手将她拉回自己怀中,指尖挑起她的衣襟,缓缓下拉:“虽然我本不是来找你欢爱的,可现在,我觉得我们应该一起庆祝,你将重见天日,你觉得呢?”
凤歌咬了咬唇,绽开一个妩媚的笑,将身体覆了上去,任他品尝……
裴璃永远是真正的行动派,次日早朝,他在众人尚未开口之前,便站了起来,表情凝重,声音中却又似乎含着欣喜:“我想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其他人都疑惑地望着他。
“女王陛下,即将回宫。”
顿时,群臣愕然。
“其实,我在一月之前,便已找到陛下,但当时她身负重伤,而且也怕……”裴璃深深吐出一口气,似有些为难:“朝中有人,会暗算于她,还未露面,便死于非命,所以一直藏于暗处,静待时机。”
此言一出,难免让人联想起刚刚离开帝都,远走裴城的裴凯哥。
裴璃似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说,马上又转而微笑着呼吁:“不如今晚,便举行盛大的接风宴,迎接陛下回宫。”
这个提议,自然是得到群臣的响应,毕竟女王才是大骊王朝,真正的主人。
但早朝一散,立刻有裴凯哥的亲信,八百里加急,将此消息传给裴凯哥……
当晚,凤宁殿内,灯光通明,一片奢华。
在众人的翘首盼望中,一袭窈窕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有忠心的老臣,率先扑倒在地,其余的人,也纷纷跟随。
凤歌在震天的呼拥声中,徐徐前行,珠帘下的眼中,已有激动的泪水。
她本以为,此生此世,再不可能等到这一刻。
而当她一步步走上那玉阶,在最高一级台阶上,已有人在等候。
是那个她最恨的人,裴璃。
他伸出手,笑吟吟地看着她。
她深呼吸一口气,终于还是将手,放入他的手心,轻闭了下眼睛,和他一起转身。
台下的人,都因了这一幕,微微愕住。
凤歌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大殿:“此次遇难,幸蒙王爷裴璃救助照顾,因此,朕特裴他为当朝摄政王,以示感激之情。”
说到这里,她便停住,后面的话,再不愿往下说。
可是手掌,却被裴璃狠狠地捏了一下,生疼入骨。
她咬紧了牙,又松开,声音依旧保持柔和,甚至似乎带着些羞涩:“朕在摄政王的悉心照料下,对他……也渐生情愫,所以愿意嫁给他……为妻。”
台下顿时哗声一片。
有痛恨裴璃的老臣,冒死进言阻止:“陛下,您当初已与北越三王子,也就是如今的北越国君成亲,如今再嫁,与礼法不合。”
裴璃的眼底,顿起杀意,却表现得云淡风轻,直往凤歌脸上,微微一扫。
凤歌只得又开口:“朕自这宫中失踪,那所谓的夫君,却从未真心寻找,甚至在回国之后,立刻另娶他人,朕和他的婚姻,他又何曾放在心上,为何朕便得死守盟誓?”
那老臣被抵得无言,只好黯然退下,其他人,也再不好进言,何况谁都害怕,裴璃的报复。
裴璃笑着,说“谢主隆恩”,却不曾如臣子般下拜行礼,而是安然坐于凤歌之侧,一同接受群臣朝拜。
这般平起平坐,自然让很多人心生不忿,却谁也不敢多言,只得强装笑容,君臣同欢。
是夜,宴席散去,群臣目送凤歌回寝殿,惊愕地看见,裴璃竟随之而去,更是唏嘘不已。
凤歌心中,也同样痛恨之极,却不敢反抗。
那一晚,她承受着他的粗暴索取,不落泪,只死死盯住帐顶的鸾凤,在心中发誓,总有一日,要将他碎尸万段……
第二天傍晚,裴凯哥又像往日一样,回来折月院,和米苏一起用晚膳,这是他们一天之中,唯一共处的时光。
饭刚吃到一半,便有人进来,表情焦急,却又碍于米苏在场,不好直说,只能站在一旁等待。
裴凯哥却摆了摆手:“无妨,直说。”
“小王爷已将女王陛下带回朝。”那人的话,顿时让裴凯哥,变了脸色。
一旁的米苏,也错愕地怔住……
裴凯哥在短暂的失神之后,冷笑:“他倒真会把握时机。”
米苏在那一刻,心中歉疚,若不是因为她,裴凯哥不会离开帝都,也不至于发生今日之事。
“要不然,赶紧回帝都吧。”她轻声说。
裴凯哥却摇了摇头:“这必定只是第一步,先静观其变。”
只怕裴璃,会希望他永不回帝都。
他的预料没错。
第二天,再次收到密信,说裴璃已成为摄政王,并即将与女王成亲。
再过了两天,圣旨下达,说边关无得力之人,现在既然女王归朝,政局已稳,便让裴凯哥干脆留守裴城,继续任边疆大将军。
裴璃果真是雷厉风行,几天时间,便独霸朝政,而将自己,堵在偏远之地,再回不了帝都,日后只怕还会找借口,将他降罪诛杀。裴凯哥看着圣旨下方,那个鲜红的玺印,凛然而笑。
而此刻的裴璃,正是最春风得意之时,如今的朝堂上,已经只剩下两个人的座位,他与凤歌,几乎并肩而坐。
但他,并不满足。
国无二主。
最终,这玉阶之上,只能剩下一个人。
他瞟了瞟身边的凤歌,淡淡一笑。
曾经,他愿意只站在她身侧,做幕后的那个人,可如今,他已只将她当做踏脚石,连做傀儡的时间,都不会给她太久。
他不相信背叛过自己的女人。
至于裴凯哥,自己也已算是手下留情,至少未借凤歌之口,给他安个谋逆的罪名,置他于死地。何况现在,宝珠还在裴凯哥身边,这未尝不能称作是场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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