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自身已无力手刃仇人,便破干脆以死做局,一箭双雕。
使夜骐失了米苏的心,被恨一辈子。
也使他的身世,再无对证,成为永远的悬案。
甚至到最后,还暗示凤歌,永坐皇位不让。
“毁灭。”夜骐转着手中的酒杯,眼神凄凉:“他做到了。”
毁灭他们各自人生中,最珍视渴望的东西,让他们活着,比死了更痛苦,这才是最好的复仇。
裴璃想到自己如今落魄之极的处境,也不禁颓然,猛喝了几杯。
带着愁绪喝酒,太容易醉。到最后,两人均已微醺。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夜骐半撑着额问裴璃。
“大骊只怕是呆不得了。”裴璃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再掩盖自己的狼狈。
“那你去哪儿呢?”夜骐微掀起眼睑,瞟了瞟他。
“随你走怎么样?”裴璃答得半真半假。
但夜骐只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裴璃撑起身体,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慢条斯理地说:“其实呢,我也不见得真没有可去的地方,毕竟我手上,也有两本书。”
“两本?”夜骐眯了眯眼眸。
裴璃一笑:“除了从你那捡来的一本,以前还有人给我送了一本。”
“谁?”夜骐眸光闪动。
“于嬷嬷。”裴璃的回答,让夜骐微怔,随后追问:“你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自己也不清楚。”裴璃自嘲地笑,眼底有丝伤感:“只觉得她为我,做了很多。”
夜骐忽然想起了当初,于嬷嬷带给米苏的那裴书信的落款:“她是不是姓梁?”
裴璃顿时全身一震,惊愕地望着他:“你怎会知道她姓梁?”
夜骐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确定:“我只曾经看到过她在信上的印鉴,是个梁字。”
“什么样的梁字?”裴璃忽然激动起来,伸手抓住了夜骐的衣袖。
夜骐疑惑地望着他,将那枚印鉴的形状描述了一遍。
裴璃彻底呆住,手缓缓松开,跌坐回椅子上,喃喃地说:“怎么会……怎么会是她……”
“是谁?”夜骐轻声问。
裴璃却突然站了起来,径自往外走。
“你去哪?”夜骐惊讶。
裴璃却似根本没有听见,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
夜骐怔了片刻,终于还是悄然跟上……
郊外荒野。
裴璃站在那座孤冢前,腿一软,跪倒下去,手颤抖地抬起来,去抚摸墓碑上的字。
“真的是你吗……母亲……”一滴滚烫的水珠落下来,融入坟前的黄土。
他骤然痛哭起来,拼命将头往石碑上磕:“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骗我……”
夜骐在远处看着这一幕,不忍地叹了口气,正待上前相劝,突然惊骇地发现,裴璃的四周,有许多人正在疾速靠近。
原本沉浸在悲恸中的裴璃,也猛地醒悟,但已经来不及,他已在包围圈的中央,密密匝匝的弓弩,对准了他,逃无可逃。
他怔了半晌,忽然仰天狂笑:“好,好,我活该命绝于此。”
靠紧了那墓碑,他闭上眼,轻叹一声:“只请你们,求她一件事,将我的尸首,葬在此墓旁边。”
预料之中的万箭穿心,并没有来,却有一物,落入他的怀中。
裴璃睁开眼,看见的是个小小的包裹,打开,里面正是那枚刻着“梁”字的印章。
“陛下传谕,若你来到此墓前,说明你尚存最后一丝人性良知,看在墓中人的份上,她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但是,必须马上离开,且永世不得再踏入帝都半步,否则杀无赦。”领头之人的话,让裴璃的心若被重击,望着墓碑惨笑:“又是你救了我吗,母亲?”
这时,弓箭手已往两边闪开,给他让出一条路。
他呆怔了片刻,又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缓慢地爬起来,踉跄远去。
夜骐站在暗处,看着裴璃萧索的背影,唇边泛起苦涩的笑……
当晚,夜骐返回城中,召来刘掌柜,嘱咐他打点行装。
“主子这就要走?”刘掌柜惊讶地问。
“是,不仅我走,你也随我一起离开。”他望着窗外繁华的帝都夜景,笑容怅然,似在自言自语:“以后,怕是难得回来了。”
“可是,娘娘她……”刘掌柜的问话,被夜骐摇头打断:“她不要我了。”
刘掌柜一震,他从未见过,主子这般绝望的模样。
“走吧。”夜骐又是一叹:“走之前,将帝都剩余影卫的名单,送到裴凯哥府上,让他不必手下留情,宁可错杀,不可漏过,以防万一。”
“是。”刘掌柜应道,随后又试探地问:“今日主子去见裴璃,他……”
“他已经走了。”
“可是他身上还有主子的一本书。”刘掌柜有些着急。
“不是一本,是两本。”夜骐回答,只是淡淡一笑:“可即便我都拿到了,五本中的最后一本,我也永远无法……”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又沉叹了一声:“走吧,今夜就走吧。”
刘掌柜再无言语,默然退下。
夜骐则从窗中越出,到楼阁顶端,远望帝宫,璀璨的灯火。
别了,苏苏。
无法让你不恨我,所以我只能离开。
但无论今后,相隔多么远,对我而言,你都永远在最近的地方。
因为,你在我心里。
天色未明之时,夜骐和刘掌柜,离开了帝都。
经过城墙时,夜骐望着那一排悬吊的幽冥卫尸体许久,忽然从身后的包裹里取出一样东西,然后飞身而起。
刘掌柜的一声“主子”,硬生生地咽下去,不敢出声,怕惊动了守兵。
但夜骐很快便又掠了回来,唇边有淡淡的苦笑:“走吧。”
马车缓缓离开,渐行渐远。
此刻的城门上方,多了一个青铜面具,在熹微的晨光中,不显狰狞,反而似透出沉默的悲伤……
而裴凯哥那晚,并未收到夜骐的密信,因为,没有人找得到他。
谁也想不到,他会独自在掩翠居裴璃的书房中,坐了一宿。
那是种说不清的怅惘。
过往的一切,如同挡不住的潮水,一**涌来,打得心底发疼。
如今回想起来,他的生命中,似乎从未缺少过裴璃。
尽管自生下来,在这府中,他们便被分出了高低贵贱,他是正室嫡子,而裴璃,却有一个青楼出身的娘,连丫鬟仆役在叫他“小少爷”的时候,都带着几分轻蔑。
可在不懂事的时候,他们还是要好过的,一起玩泥巴,一起捉蛐蛐,一起调皮捣蛋。
直到有一次,因为裴璃失手,将他误推入荷花池,虽然之后及时被救起,但仍是受惊发热,昏睡了两天两夜。
而裴璃,则被罚在他房门口,跪了两天两夜。
自那次后,他们便被彻底分开,他的母亲,再也不许他去找裴璃,而裴璃的母亲,也再不敢放裴璃,走出他们的宅院一步。
在大人们刻意的隔阂中,渐渐地,两个人便生分了。
他得天独宠,越来越骄傲跋扈,而裴璃,则如同暗角里的影子,因为投注在周围的阳光太少,越来越暗淡低微。
然而当他们到了学龄,裴凯哥的优越感却被击破--裴璃的功课,永远比他出色,夫子倍加赞赏。
这让他觉得挫败而不服气,终于在某天深夜,任性地冲入裴璃的书房,砸了夫子奖给他的那方砚台。
他至今都还记得裴璃当时的样子:拳头在身侧握得紧紧的,却最终没有挥出,最后只是蹲下身,默默地捡那些碎片,有眼泪滴下,融开残墨。
从那天起,裴璃再不和他说一句话,而他却觉得心中憋闷至极,无法发泄,所以只能更变本加厉地欺负,抢走裴璃喜欢的东西。
而裴璃,总是沉默地任他抢夺,低垂着的眼中,看不清情绪。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裴凯哥发现,每次他从裴璃手中抢去的东西,总会在之后的第二天,或者是第三天,变成某个角落里的残渣碎片。
他直觉那是裴璃做的,却找不到任何证据,直到有一次,他发现裴璃偷偷溜入他的书房,正在撕自己刚刚抢来的那副画。
逮了个正着,他便将这件事,告诉了父亲,于是,裴璃又挨了一顿打。父亲指着裴璃的鼻子骂,你不配和你大哥抢任何东西,他要什么,你都得毫无怨言地给。
当时他觉得畅快无比,可是父亲走后,裴璃抬头那一瞬,眼中的恨意,却让人心慌。
之后,他许久都再未惹过裴璃,两个人每天同在一个学堂里念书,却无任何交集。
,精彩!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妻来袭:老婆,别跑!》,
https://zerifeisheng.com/book/61858/22511802_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