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走近之后,她却怔住:坟前摆着新鲜的祭品,似乎刚刚才有人来过。
裴璃回来了?米苏下意识地望向裴凯哥,而裴凯哥眼中,也有相同的疑问。
自那次裴璃走后,便再无半点消息,如今难道已经回到帝都?
而这时,裴凯哥发现远处的树林中,似有一个隐约的身影,他给米苏使了个眼色,暗暗指了指那一处。
米苏微怔,随即明白过来,两人一起慢慢走过去。
那个人影,大约是想逃,裴凯哥却出声叫了他的名字:“裴璃你等等。”
前方的人,终于站住,却没有回过身来,只是用僵硬的背影对着他们。
当只剩十几步远的时候,裴凯哥停下,许久才开口,声音沙哑:“过年了,怎么不回家?”
他……还有家吗?裴璃的身体,微微一颤,却没有出声。
裴凯哥走上前,紧紧揽了揽他的肩膀:“走,跟大哥回去。”
裴璃将脸别向另一边,不肯看他。
而裴凯哥在此时,却忽然发现,他的颈侧有大片伤痕,不禁急问道:“你怎么伤成这样?”
裴璃抿紧了唇,没有回答。
自始自终没有说话的米苏,此刻在听裴凯哥说裴璃有伤时,也不禁仔细地上下打量他,接着发现了另一个异常之处:“你的脚……”
裴璃此刻看似站得稳当,但仔细看,却发现他的左脚,其实只有前半脚掌着地。
“到底怎么回事?”裴凯哥已是低吼出声。
裴璃知道再瞒不过去,低下头吐出三个字:“摔伤了。”
“在哪摔的?”
“雪山。”
“你去雪山做什么?”裴凯哥一句话问完,心中却忽然明了:“你是不是……去找雪莲?”
裴璃沉默不语,米苏却是心绪翻滚。
原来他离开,是去找唤醒凤歌的灵药。看着他满身的风霜伤痕,大约也能猜到,他受了不少苦。
米苏原本恨极了他对凤歌的无情,可在这一刻,心却渐渐软了下来。
“回去再说吧。”她低低地说,然后率先转身离开。
裴凯哥怔了怔,也不分由说地将裴璃的胳膊架到自己肩上,拖着他往前走。
他初时犹豫,但最终还是没有再挣扎,只是一直低垂眼睑,不肯泄露自己眸底的情绪……
裴璃现在这个模样,自然是不能直接进宫的。进了城,米苏没有再让裴凯哥陪同,只由随行的侍卫护送回宫。在临走之前,又隔着帘子轻声说了句:“收拾好了就进宫来吧。”
裴璃低低地“嗯”了一声。
这半年,他四处奔走,寻访各路名医,然而几乎无人知道血蛊一说,都只能告诉他些治标之法,让他想办法去找些滋补圣品,看能否有奇迹发生。
而他即便知道希望渺茫,也必须去试。
因此,当有人告诉他,千年雪莲是有起死回生的神药时,他便去了那万仞冰峰。一路上,风刀霜剑严袭,但他仍只能拼命攀登。
可当他终于抵达山顶,却发现那里,根本没有传说中的雪莲花。
那一刻,他近乎崩溃,不是因为辛苦,而是因为无望。
他的凤歌,真的永远都没有机会醒来了么?
痛悔交加的他,在峰顶整整坐了一夜才下山,却在途中,遭遇了雪暴,一时没抓紧绳索,就那样直直坠落悬崖。
那一刻,他忽然心念一转,若是……就这样偿还凤歌,是不是也许能换得,他们来世再相遇?
然而,上天并未就这样轻易让他抵去罪孽,他最终还是没死,只是摔断了一条腿,就这么一瘸一拐地走回帝都,给母亲上过坟,却无颜去见其他人。
裴璃的眼神,悄然转向身边的裴凯哥,在与他的视线相遇的那一刻,又快速避开。
裴凯哥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沉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到王府,裴凯哥扶着裴璃进了卓然馆。周围的仆役,都诧异地看着他们,却无人能认得出戴了面具,改了形貌的裴璃。
裴凯哥安排他沐浴用膳,无微不至。
裴璃默默地看着他为自己做这些事,心中百感交集。
吃饭的时候,裴璃为他和裴凯哥,各酌了一杯。
“大哥,我敬你。”裴璃微笑,一干而尽。
裴凯哥深深望了他一眼,也是一口气饮尽杯中酒。
倒转金樽的那一刻,双方的眼中都不禁有些湿润。
过去的二十年里,他们一直在争斗,为了权力,为了爱情。
可一直到千帆过尽的这一刻,才真正能像两兄弟一样相处,多么不易。
如果,他们当初能早些醒悟,会不会今日的一切,都会结局不同?
不过所幸,还不算太晚,至少,在有生之年,他们终于学会了相互谅解,而不是在彻底失去对方之后,才追悔莫及。
当那天夜里,裴璃即将随着裴凯哥进宫之时,在要登上马车的那一刻,他忽然收回了脚步,轻声说:“我……想去掩翠居拿样东西。”
“什么?”裴凯哥问道。
“那本书。”裴璃的回答,让裴凯哥愣住,半晌才转头吩咐车夫先在原地等候,自己则和裴璃一起,悄然潜进掩翠居。
当裴璃从房中的暗格里取出那个包裹,怔怔地看了片刻,眼神凄凉:“这是我娘留给我的。”
裴凯哥心头一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裴璃却迅速将那包裹收入怀中,笑了笑:“走吧。”
两个人一起出了院子,裴璃回过头,深深地望了一眼那些熟悉的景致,叹息中似有眷恋。
“这里会永远给你留着。”裴凯哥按了按他的肩。
“谢谢你,大哥。”裴璃微笑,温暖自唇角,延伸至眼底……
到了宫中,米苏正在等他们。
自郊外回来,她就一直坐在凤歌床边发怔,心中既苦涩,又欣慰。
人生最大的苦楚,莫过于被自己所爱的人背弃。
而现在,那个曾经背弃凤歌的人,开始尽全力为过去赎罪,这样至少证明,凤歌的爱,不是那么不值得。
她真希望,有一天,凤歌能够醒来,能够亲身明白,其实她爱的那个人心中,并非真的没有她。
她不愿意,凤歌就这样在悲伤中,永远沉睡。
当宫人禀报说王爷到了,她才恍然回神,忙抹了下眼角,传召他们进来。
裴璃进门时,虽然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步伐,左脚却依旧有点跛。
米苏在心中,轻叹了口气,起身闪开,好让裴璃可以坐到凤歌床边。
他却并未急着过去,而是走到米苏面前,从怀中拿出那本书递过去。
米苏整个人怔住,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你这是……”
裴璃微勾嘴角,有几分自嘲,却也坦荡:“人既然失败了,就得承认,这东西现在对我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那你也不必给我……”米苏还是未接。
“其实……”裴璃的眼睑垂下,又抬起,轻轻笑了笑:“其实你这个女皇,当得还不错。”
一句像是调侃的话,米苏却明白,能从裴璃的口中说出来,有多么艰难。这个皇位,曾经是他毕生的使命和夙愿,如今为自己所得,他却主动让出这本书,甚至亲口承认她做得不错,需要怎样的决心和勇气。
“裴璃……”她顿了好久,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低低地吐出一句“抱歉”。
“真傻。”裴璃微笑,略微犹豫地抬起手,拍了拍她的头顶:“你为什么要对我说抱歉,你从来都没有做错什么。”
这一刻的裴璃,真的好像许久以前的那个裴璃,温柔,包容。米苏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裴璃将那本书塞到她手中,像安慰小孩子一样笑着安慰她:“好了好了,不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米苏破涕为笑,擦着眼泪站到旁边,然后悄悄扯了扯裴凯哥的袖子,一起借故离开,给裴璃和凤歌,留出独处的时间。
当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裴璃才走到床边坐下,握住凤歌的手。
深深凝视了她许久,他慢慢地俯下身去,将脸贴在她的胸口,听着她微弱的心跳。
凤歌,幸好,你还活着。他闭上眼,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每多回想一次那天的情景,他就多恨自己十分。
若不是为人所救,若不是米苏以血喂蛊,那么如今,他即便痛哭,也无处痛哭,即便想弥补,也再无机会弥补。
多么可怕。
“凤歌,你要醒过来啊。”他的声音,压抑而嘶哑:“醒过来,才能气我,打我,骂我,你不要一直这么躺着,好不好?”
“凤歌,我真的爱你,不骗你。”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要你醒来。”
“你还记得吗,你以前一直想溜出宫,四处去游览名山大川,等你醒过来,我陪你去,好不好?所有你想去的地方,我都陪你。”
“我还可以带你去大草原上骑马,你最喜欢骑马,不是吗?在草原上,你可以尽情驰骋,无拘无束。”
“凤歌……”
他喃喃地跟她说了很多很多话,最后渐渐困顿,就那样伏在她怀中睡着。他已经很久没有真正睡好过,此刻,就像个长途跋涉的流浪者,终于回到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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