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还是风和日丽,下一刻就是骤雨狂澜。这个人似乎已经习惯了反复无常!
“这一掌,是要你长个记性,服从永远都是军人的天职!所以,我让你退下,你就应当立即执行,而不是在这里跟我讲大道理!”阿史那岚没有看我,只是自顾着对都将军陈述。
“属下知错,属下这就告退!”都将军挣扎着起身,重重跪倒在阿史那岚面前,不等喘匀气息,就立刻起身退出了帐外。
都将军走后,阿史那岚冷冷看着我,涩涩地笑了,“青禾,你要知道,都将军跟随我多年,我从来不曾如此对待过他。今天,这一切,全都是为了你!”
说完,转身走出了帐篷。那背影,清冷决绝,像利刃一般插进人心里。
天色隐约发白,帐子里透出蒙蒙天光,丝丝凉意透骨,大概快到五更了。
我转过头去看了看安静入眠的纹箫。
这个小丫头总是这样没心没肺的,多大的事情,似乎也不会妨碍她的一夜好眠。以前在稼轩里,大家都知道她嗜睡,所以很少安排她值夜。
自从被劫之后,这一路的颠簸,这个丫头好久都不曾睡好,直到最近回到我身边,知道阿史那岚至少目前还不会拿我们怎么样,她才踏实地安心了几天。
这一整天发生的事情,翻来覆去地在脑海里经过,可是看着她孩子一般单纯无忧的睡颜,我还是微微地笑了。后知后觉,有时候,也是一种福气啊!
正在胡思乱想,帐外突然走进来一个高大的黑影。
帘子掀开的一刹那,我看清楚了来人。正是白天挨了阿史那岚一掌的那个都将军。
见他不声不响地一步步走近,我心头一阵阵发寒,不自觉地缩了缩肩,只死死地盯着他。
我紧了紧身上的衣物,起身下榻,摸索着晃亮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一盏油灯。
“点亮些也好,免得公主到了阎王那里,记错了仇人!”他很自然地轻声说,用了一贯平静的语气。
让我一下子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也是一脸笑意地跟我打招呼,让车夫带我下去休息,转身却是狠心地把我们关在了柴房里。
“为什么?”我怔怔地问。为什么现在要我死?倒不是怕,可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他稍微愣了一下,随即呵呵地笑出了声,像是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上阳公主,你说是为什么?”片刻之后,他终于敛了笑意,转过脸来恨恨看着我,说:“你若是一直循规蹈矩,安安分分地作个俘虏,不管那个萧别会不会前来,本将军自也不会为难你。可是,上阳公主,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妄想勾引我们的少主!”
我淡淡扫他一眼,明知会激怒他,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我妄想勾引他?可惜将军你不曾亲眼看到,倒不知是谁妄想谁……”
他果然气得全身发颤,面孔随即涨得通红,像是要滴出血来,一手指着我,怒声痛骂:“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眼下,前面可汗的大军正在三十里外列峙僵持,身后又是天朝的雄关险隘,我们这帮弟兄每日都在刀口上舔血。我若不杀你……我若不杀你……由着你来祸乱少主,我们的复仇大业,只怕就此毁于一旦……”
声音渐渐激昂高亢,一声声像是金石碰击一般撞到耳朵里,听得我全身都不由自主地起了一层冷汗。
说着,他从腰间解下随身的佩刀,重重地扔到一旁的矮几上,看着我说:“看在你白天扶了我一把的份上,我就给你个痛快,允你自己动手……”
听到这里,我脸色陡然一变,下意识地背转过身去,仍然抑制不住心头袭来的寒意。
我会死在这里么?我要乖乖地呆在这里任人宰割么?
我不想。我真的不想就这样孤零零地死在异国他乡,身边甚至没有一个亲人。
桌上的油灯忽明忽暗,照在他的身上,斜斜地在帐篷上落下颀长的阴影。
这是最后的机会,我已经没有时间再观望等待,只有舍命一搏,恐怕还能为自己拖延一些时间。
我默默地回过头,细细地看着那把佩刀,却并不抓起来,扬眉轻笑:“真是一把漂亮的佩刀啊,这一定是将军的心爱之物吧!它跟着都将军,驰骋沙场身经百战,一定沾染过不少鲜血,可是,这女人的血,恐怕还是第一次碰到吧!”
都将军没有说话,不自然地撇过头去,竟像是有片刻的动容,隔了好久,才说:“公主若是临死前还有什么愿望,此刻尽可以对我开口……”
我不理他,只是低头凑近油灯,仔细地摩挲着刀柄上繁复的花纹。
“可惜了,多好的一把刀……”我回头对他一笑,骤然抓起桌上的油灯,用力向他脸上掷去!
油灯撞到他的脸上,一下子跌落在地。
趁着他愣神的片刻,我折身就要夺门逃走。
没走两步,臂上蓦然一疼,竟然被他狠狠地一把拽了回来。
他看都没看我一眼,扬手就是一掌掴下,“贱人,你敢跑!”
我身形一晃,重重地跌坐在地上。
“既然这么不识好歹,我也不必同你客气……”他俯下身,一把将我摁死在地上,随后腾出一只手过来,死死掐住了我的喉咙,渐渐上力。
我含泪挣扎,发髻散乱,钗环零落,陡然一支珠钗被我反手抓住,惊惧绝望中,我不假思索,握紧了手里的发钗,咬着牙全力向他刺过去……
疑惑地一抬头,就看到纹箫正愣愣地站在那里,手里佩刀雪亮的刀刃上,鲜血还在兀自一滴滴地坠落。
“纹箫……”我怔怔地愣了好久,恍然惊惧地叫她,久久没有从这激烈的剧变中缓过神来。
“公主,我杀人了……我杀人了……”见我叫她,纹箫半天没有反应,只是嘴里无意识地喃喃低语,手里的佩刀“咣当”一声落了地。那声音激得我们都吓了一跳。
纹箫这才缓缓蹲下了身,看了看地上的佩刀,又看了看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抱着头嘤嘤低泣起来。
“公主,怎么办?我杀人了……我杀人了……”她抬头看着我,肩膀微微颤抖,带着模糊的鼻音一直重复,像个孩子一样哭得慌张无措。
看着这个素来单纯的丫头,像是寒风里的一片叶子一样颤巍巍地蹲在那里瑟瑟发抖,我再也忍不住,眼睛里顿时涌上来一阵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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