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那边不见有任何异动,朝中早已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这些日子,我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嗅出了其中一丝不安定的气息。先是,皇宫里的守卫突然换了新面孔,紧接着接连有半个月,萧别连面都不曾露。
事实上不只是摄政王萧别,就连我的二哥李宗谕,太保陈子放,甚至御林军统领顾端砚,我都没有再遇到过---所有人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下午歇在窗下的软榻上,大概是吹了些风,醒来时,头便有些隐隐作痛。昏黄的光影里,模糊看见一个人影立在榻边。抬手揉了揉眼睛,细看,竟是我多日不见的二哥。
“二哥,最近老是忙得很,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我掀了薄毯下榻,一边笑说,一边吩咐素弦去沏了茶。
“今天刚好有时间,就过来看看你,真是有时间没来这个稼轩了!”半月没见,他也有些感慨。
“哥哥这些日子在忙些什么呢?”素弦的茶来了,我伸手接过,递给他,终于忍不住问。
“咳咳……”他像是被这个问题问住了,突然呛了一下,咳出好几声才渐渐平息:“筱柔,有些事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哥哥只想说,从今后,委屈,隐忍,不快……我们筱柔再也不要有……”
“委屈,隐忍,不快……再也不要有……”我低低重复着,微微弯起嘴角。曾经那样轻松恣意的日子,我们还能回得去么?
“筱柔,无论如何你得相信……”
“好,我信!”我突然打断他的话,快速地回答。不想听见安慰的承诺,无论你说什么,我都要自己相信,只要是你说的。
二哥轻叹一声,看着我很久,终于还是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去。
初秋的凉意,就在这样轻缓的叹息里,渐次加深。
纹箫轻轻靠过来,换了热的茶水,听我说头痛,又忙上前帮忙按捏太阳穴。
“纹箫,最近怎么不见那个唐运找你了?”我拿手按了按紧绷的额角,轻声问。她的力道不轻不重,脑袋上的胀痛似乎顿时减轻了不少。
“公主……”纹箫低低地笑了,羞红了脸不肯回答。
素弦恰好自外间进来,一见这境况,忙笑着替她解围:“公主快别取笑她了,眼下那个人出了京城整顿军务,唐运将军岂有不随之理?”
萧别不在京中?这个消息来得这样突然,我一下子站起身,定定地看着素弦:“你说什么,萧别离开了京城?”
“是啊,今天天未亮,摄政王于西华门前点齐兵勇去了西北军的驻地平城,这件事虽然没有大张旗鼓,可是宫中还是有一些人知道啊!”素弦诧异地看着我说。好像,我早就应该知道这个消息。
眼下,西北军驻地远在城外三百里处,上午出发整顿军务,今夜势必赶不回来,那么……
莫名其妙,心口突然突突跳得厉害,想起刚刚二哥说,从今后,委屈,隐忍,不快……我们筱柔再也不要有……
这些天,他到底在忙些什么?
一整天心神不宁。
连带着两个丫头都被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天黑下来的时候,没想到有一个人竟然来到了稼轩,执意要求见我。素弦通报之后,我立即带着纹箫从里间转了出来。
一见来人,纹箫掩饰不住地喜上眉梢。
“唐运?”我愣愣盯着来人,半天惊疑出声。
灯光下,他一身粗布戎服,外罩明光甲,竟是普通兵士的打扮。
我立即明白了,他这样做,无非是想避过宫中众人,于是敛起讶异,正色问:“唐将军这么晚前来稼轩,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果然,他微一皱眉,向我抱拳:“末将此次趁夜前来,并无人知晓,实在是有一件天大的要紧事必须面禀公主!”他边说边看了看一旁的素弦。
“都是自己人,唐将军不必顾忌,有什么事尽管直言!”我看一眼素弦和纹箫,微微笑了让他放心。
“今晨,末将跟随摄政王出城,本来打算直取平城西北军驻地,整顿军务。谁知走到半路,摄政王突然接到京中密报,立即驻扎原地,并密令平城守将庞潜即刻调遣西北军全部人马,于今夜子时之前务必回赴京师……末将不知其中变故,思来想去,也只有先告知公主,以防不测!”
我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萧别接到密报……半路挥师赴京……而二哥又说,从今后,委屈,隐忍,不快……我们筱柔再也不要有……
前因后果一一自心中理过,渐渐了然。萧别离京的这一天,二哥大概早就谋划好了什么,而这几天,连带着子放和端砚都没有露面,只怕也脱不了干系。
兹事体大。
我一时竟也慌了神。
来来回回在屋子里踱着步,衣摆拂上矮几,带得上面物件一阵晃动。“咣当”一声,一只青花茶盏砸在光洁的地面上,碎瓷片四溅,惊得屋内众人不约而同地瑟瑟一颤。
“公主……”素弦担忧地看我一眼。
我这才回过神来,看一眼地面,冲她笑了一下,转身看向唐运:“唐将军是摄政王的人,这个消息,本宫难辨真伪!”沉思片刻,我决定还是弄清事情真假之后再作打算。
“说出来公主可能不信,”他不自然地笑了一下,沉下声音缓缓叙述:“上次兵变时隔一年,至今那血腥场面仍然历历在目,唐某虽是一介粗人,却也不忍眼睁睁看着京师再生肘腋之变!”
这一番话,真诚至极,我们都经历过那场宫变,所以自是深有体会。
“就是这样么?”我又问。
“还有,就是因为纹箫,我不想她日后恨我!”
唐运走了之后,我一下子跌坐在地。
现在该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
纹箫和素弦赶紧靠过来,一把扶了我坐到椅子上,转身给我递了杯热水。
“公主,刚刚为什么不就势请唐运帮忙呢?他应该会答应的!”纹箫低低地问。
“应该?你也不确定他会不会啊!再说,我们也不能再给他添麻烦!”唐运是萧别的副将,能这样冒着危险给我通风报信已是难能可贵,我怎么还能得寸进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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